是的，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年幼时她总会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会嫁给宫胤做他的新娘，但她心里也始终明白，他只不过把自己当做一个工具，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人，除开这些，并无其他。

他一开始便在他们身上套了“父女”这样的一个关系，便是在警告她，他们绝无半点可能，雪言知道，她一直都心知肚明。

再后来她也曾幻想过自己或许有朝一日可以嫁给秦子衿，但又念及自己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再加之一开始别有用心，每日战战兢兢，于是便也一直压制着心里日益疯长的念头。

可是今天，她真的梦想成真了。

雪言把秦子衿抱得更紧，皱巴巴的小脸全然的埋入了他的怀里。

就算是皇上不认可世俗不认可又如何呢？至少他愿意这般许诺她，愿意圆她这么一个梦想，愿意像对待妻子一般对她，那便足矣。

雪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抬头，泪眼朦胧之间她看见秦子衿对自己温和的笑着，念及自己此时还是一身素衫，娇嗔道“我的喜服呢”

他似乎是被她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逗笑了，全然不顾自己方才穿上身的喜服又被蹭上了眼泪鼻涕，秦子衿为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在屋子里。”

他这么一说倒是惹得雪言颇有几分不解了“那为何方才不让我穿上。”

秦子衿敛眸一笑，有些害羞道“因为怕雪言不愿嫁我，那便是弄巧成捉了。”

“我怎么可能……”她正要想是说“我怎么可能不愿嫁你”这么一句话，却又觉得太过直白而急急的止住了。

雪言抽了抽鼻子，只当自己方才什么也没说过，放了秦子衿便要往屋里走“那我便先更衣了。”

雪言一进屋里便是被这满目喜气的红惊了一下。原本也几乎没有瞧见过他人娶亲的场景，只是偶尔听说过望春楼的姐妹说那嫁娶是要穿红色，也偶尔在望春楼楼上望见过楼下街道上新郎姻亲的队伍，依旧是满目的红。

如今真正的见到了这样一番场景，她当真是有些被震撼到了，艳羡了那么多次期盼了那么多次，终于，轮到了自己。

那喜服已然被平展开来搁置在床榻上，锦被上的那对鸳鸯互相依偎着。

“那我便先去把膳房里的吃食端来，现在没有丫鬟伺候了，辛苦你了，雪言。”秦子衿一直在门口望着她，望着她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望着她满目感动。

哪有那么娇气的。雪言心中暗叹。没有回应，她颤抖着将自己的双手伸向了床榻上的喜服。

她把喜服高高的举起，放在烛火底下，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伸手抚了又抚，当真是爱不释手。

她在妆台前梳妆，这才发现自己原本在王府之时的收拾全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安放在妆台上，原本是在出发前自己收拾好了放在了马车里，却又在见到桃林之时忘乎所以，全然忘记了这回事。

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如一帮她整理出来的

她心里一惊，打开了自己的首饰匣子，拨开了那表面上的一层华丽的珠翠，手指触到了盒子底部的匕首，心里这才踏实了几分。

宫胤临行前赠与她的……匕首。

她手指尖不自觉的抚着刀柄上的花纹。

秦子衿端菜入里的脚步声冷不丁的响起，她下意识的将匣子阖上“啪”的一声响，惹得她不由得一惊。

她有些心虚的扭头望了一眼秦子衿，他却像是丝毫没有觉察到什么似的又转身出了门。

她又稍稍松了口气，重新掀开了首饰匣子。

既是要成亲，那便是一定要装饰得华丽才好。

她原本在望春楼之时也得了不少好东西，再加之宫胤也送了她不少，若是要成亲用，也是绰绰有余了。

她细细的从饰品匣子挑选着自己要装扮用的发钗，指尖不自觉的触到了那支茉莉金钗，手指一滞。

原本这支被她所珍惜了所看重了如此之久的金钗，终究还是躲不过在幽处暗自生尘的命运。

她用手指把它轻轻拨开，又挑选了好一番终于还是完毕了。

一双手温柔的搭上了雪言的肩膀，透过镜子，秦子衿笑得温柔“我们雪言果然是姿容出众，相貌倾城。”

一袭红衣衬得她肤白胜雪，她红唇欲染眉眼如画，一双眸子尽是风情，她眉眼低垂，双颊是少女因为害羞而独有的羞赧。

在为她盖上红盖头之前，秦子衿情难自禁的吻了她的鬓角。

他寻了两个蒲团放在堂前，想着若是如此跪拜，她的膝盖应当是不太能受得了。

他执着她的手来到堂前站定“雪言，现在的条件，也只能一切从简了，若是以后有机会我必定还你一场最为盛大的婚礼。”

她倒也不言，只是乖顺的点点头，此情此景之下，雪言身上倒是多了几分女子独有的骄矜。

林中的夜晚总是出奇的安静，只是偶有几分微风吹过扰得桃枝“簌簌”作响，这应当是……最为静谧的一场婚礼了。

没有喇叭唢呐没有主婚人，这四周安静得有些不像是一场婚礼，但他们却像是乐在其中。

拜天地，拜桃林，拜彼此，从今往后，这便是他们生命中的所有部分了。

“一拜天地”秦子衿的声音低沉而舒缓，他用手搀扶着她缓缓转身跪下，二人就正对着大敞的房门跪拜，而那桃林，也是扑簌簌的落了好些瓣儿进来，这便是最好的祝愿了。

“二拜高堂”都是父母双亡了，堂前那孤零零的两把椅子，以及堂上雪言方才折了的桃枝，也勉强作证了。

“夫妻对拜”秦子衿透过她微微晃动的头盖隐约可以瞧见她嫣红的嘴唇轻抿出了一个喜悦的弧度，自己也不自觉的微笑起来。

“送入”他正想把最后的一句词念出来，却又不由得住了嘴，此时……应当已经算是在洞房之中了。

他慢慢扶着她在餐桌前坐下，又去关上了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