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粉见状,知道苏筠怡定是在担心她的丈夫,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公子你可知道,如何离开异域?”苏筠怡心急如焚,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了。
她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去寻霁华,亦或者是,叫他君泽忆。
此时此刻的苏筠怡,根本已经没有去深究霁华为何要欺瞒自己他真实身份的心思了,只求能找到他,看着他平安无事,自己才能彻底放心下来。
她甚至想好了,若是见到了霁华,她一定不会去埋怨他的隐瞒的,只求他平平安安,身子无恙。
不过女人的心思,都是如此善变,在见到想见的人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小情绪又会有的,该闹的情绪还是会闹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苏小姐,”阿粉语气淡淡的,柔柔的,安抚道,“你先别急,阿妹的猜测,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保不准苏小姐的丈夫,还在异域,或许也同你一般,正担心你,想要寻到你”
阿粉顿了顿,有些为难地继续道:“况且,阿粉也不知道,该如何离开异域。”
这阵法本来就是为了防止异域的人出去,住在异域的人,肯定不会知道如果离开的。
若是知道,不就枉费了这阵法存在的意义了吗?
对于阿粉的话,苏筠怡不置可否。
现在霁华到底在哪,确实说不清楚,而且她也离不开异域,要不在异域去寻寻?说不定能找到霁华。
苏筠怡打定主意之后,努力地定下神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地表现得淡然一些。
她对着阿粉拱了拱手,十分有礼貌地询问道:“阿粉公子,也不知道你这是否有异域的地图,我想去寻我的丈夫。”
作为一个外来人口,直接开口向当地土著要人家地盘的地图,在这个时代,这种行为确实是有些过分的。
而且苏筠怡也不知道,阿粉对于她这个误入异域的人到底是个什么看法,她如此唐突,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来阿粉的不满。
听到苏筠怡的话,阿粉反倒是很淡然,并没出现苏筠怡担心的那般警惕和戒备。
但是阿粉却有些不自然地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才回答苏筠怡:“苏小姐,实不相瞒,我和我阿妹,是被异域驱逐之人,所以我俩才会在这处无烟之地的住下的”
说完,阿粉垂眸,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身后的小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小白现在才八岁,离他们兄妹俩被逐出异域管辖之地,已经差不多整整七年了。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七年前,他也不过才刚刚及笄,就经历了父母双亡,被异域的兄弟姐妹驱逐双重打击,而当时,小白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若不是看着小包如此乖巧地蜷缩在自己怀抱里,阿粉当时怕是就已经自缢了。
想想一个才刚刚十四岁,甚至对一切都还懵懂无知的少年,带着一个奶娃,跋山涉水找到这一处无人之地,还将奶娃拉扯大,阿粉到现在,甚至都还是处于云里雾里之中,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扛下来的。
苏筠怡自然不知道两人这些心酸往事,只是听到阿粉如此说了,那不就是在拒绝自己的请求吗?此刻的她,也无心去追究,阿粉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了。
“那阿粉公子可知,异域该如何去?”苏筠怡也不想为难阿粉,又追问道。
阿粉抬头,眼神真诚地盯着苏筠怡,然后摇了摇头。
现在离他离开异域已经整整七年,他是真的记不住回去的路了。
而且当日离开之时,他饥寒交迫,抱着小白,根本就是胡乱走的,现在回头一想,真是完全没有一点记忆了。
苏筠怡面对眼前这个似乎还是个半大孩子的男子,当真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来。
阿粉目光清澈干净,瞧着并不是心思沉之人,对于他的话,苏筠怡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去怀疑。
他若真的是心思叵测之人,完全没有必要救下自己了。
“那我如何才能去异域里”苏筠怡眼神黯淡下来,自言自语地低声呢喃。
瞧着苏筠怡如此难受,阿粉也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反倒是锁在阿粉身后的小白,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猛地一亮,似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赶紧伸出头,仰头看着阿哥,努力地压低声音,却因为太过激动,而控制不住高亢的语调。
“阿哥,你不是说,爹娘留给了我们一件物什,若是想要回异域,可以用得上吗?”小白黑漆漆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阿粉,言语中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无邪。
苏筠怡一听,知道应该还是有回旋之处,只得赶紧求助般地望着阿粉。
阿粉满脸为难,他并不是那般心狠之人,不愿意出手相救,只是他这话,只是为了哄骗阿妹的,就是为了不让她知道,他们一家人是被异域逐出来的。
这话,也只有小白这心思单纯的孩子才会相信,但是他要怎么告诉苏筠怡,又不被阿妹知道呢?
阿粉轻咳了一声,然后低头看着小白:“小白,你先出去,阿哥有事和苏姐姐说。”
小白见阿哥一脸严肃,只以为是自己暴露了他们的秘密,有些内疚地垂下头,乖巧地往门外走去,还贴心地从外面将房门给关上了。
阿粉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在确定小白并没有偷听之后,他才十分抱歉地对着苏筠怡拱了拱手,而后才道:“苏小姐,并不是阿粉为难你,而是,阿妹口中说的物什,是阿粉哄骗她的,只是不想让她知道,我们家,是被驱逐之人”
阿粉干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心酸和落寞,看得苏筠怡有些愧疚。
“阿粉公子,”苏筠怡轻轻叹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要那般落空,“筠怡不是那般无理之人,只是筠怡想问,公子对回异域的路,是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
看着苏筠怡殷切炙热的目光,阿粉有些内疚,只得闭上眼,努力地回忆那段他刻意避开的记忆。
过了许久,苏筠怡清楚地看到,阿粉的脸上变得铁青,额头上的青筋都已经高高凸起,整个人浑身紧绷,侧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也死死地握成拳头,似乎在想着让他万般难以承受之事。
又过了许久,阿粉猛地睁开双眼,先前那双干净清澈的眸子,此刻已经布满血丝,整个人似困兽,压抑得叫人难受。
苏筠怡只觉得内疚,自己为了救自己心爱之人,却叫一个孩子去回忆那些痛苦的记忆。
但是,她还能有他法吗?
在见不到霁华的每刻每秒,苏筠怡都觉得是一种煎熬。
她绝对不能放过一丁点机会。
“你可还好?”苏筠怡关切地开口。
阿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眨了眨眼,将眼底的痛苦情绪收敛起来。
他又慢慢地抿了抿有些干的唇瓣,缓缓开口:“苏小姐我确实想不起不过,我记得,我一路上,都闻到了卮茜的味道”
卮茜?千亩卮茜?苏筠怡努力地回忆着以前看的里面的内容,若是记得不错,阿粉口中的卮茜,应该就是现代人口中的栀子花。
“卮茜在异域,并不常见”见苏筠怡眉头紧蹙,阿粉又补充了一句。
苏筠怡闻言,对阿粉再三感谢,若是不常见,那只要她顺着栀子花的方向去找,应该能找到去往异域本部的方向吧?
这算是唯一的一条线索了。
苏筠怡瞧着阿粉的状态还是有些不对劲,便从空间里,拿出一瓶自己炼制的药丸递到阿粉的手里。
“我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这里是我炼制的解毒丸,”苏筠怡解释,“天下百毒,都可以解。”
苏筠怡敢如此大放厥词,就有她豪横的底气。
她对自己的解毒丸,有信心。
听到苏筠怡的话,阿粉的眼神烁了烁,手瞬间如触碰到烫手山芋那般,迅速往后缩了回去。
“不不不”阿粉连连后退,一直摆着手,“苏小姐不必如此,如此贵重的东西,阿粉不能收。”
对于解毒丸这类东西,阿粉在潜意识里,都带着恐惧和抗拒。
因为他的父母,就是因为偷偷炼制解毒丸,被异域的长老和巫医杀害,而他和妹妹也被驱逐。
苏筠怡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渊源,但是她却清楚地注意到,阿粉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对自己的解毒丸趋之若鹜。
他不喜欢解毒丸?这是苏筠怡唯一能够想到的。
苏筠怡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更何况她是为了感谢阿粉,却没有想到,触碰到人家的伤痛和恐惧。
所以,苏筠怡赶紧收起了解毒丸,又换出一瓶香薰。
这香薰能安静凝神,是苏筠怡根据现代的香水自己结合药草配置的。
“若是你不喜欢解毒丸,就收下这个吧?”苏筠怡见阿粉已经恐惧地缩到了门边,似乎自己就如洪水猛兽那般,只得将香薰放在桌子上,又道,“这是我炼制的香薰,你放在房间里,可以有助你睡眠和休息。”
“这也算我报答了你的救命之恩,”苏筠怡顿了顿,开口辞行,“若不是你心善,我也许就死了只是我身上,也只有这些东西,若我能顺利寻到我丈夫,一定会携他一起,来寻你们,好好感谢你和小白的。”
阿粉见苏筠怡说得真切,也觉得自己的表现有些过于激进了些。
他尴尬地站直了身子,缓缓地往前又垮了几步,对着苏筠怡拱了拱手:“苏小姐不必如此,都是举手之劳。前往异域路途凶险,苏小姐还请保重身子。”
阿粉知道苏筠怡坚定地要去寻她丈夫,自然不会强留,而且他和阿妹两人在这里住习惯了,多一个外人,也有些不太方便。
苏筠怡深知客走主安这一道理,对阿粉再次表示感谢,就推门出去了。
小白坐在别院里的石头凳子上,双手支撑着小脑袋瓜,手肘杵在石头桌面上,眼神飘飘忽忽地望着远处,小脸上一脸愁容。
听到房门打开,小白立即收起手,从石头椅子上跳了下来。
转过头,瞧见是苏筠怡出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了本来已经迈出来的小脚,双手搓揉着腹前的衣角,低着头,又拿余光,偷偷撇着苏筠怡。
苏筠怡见小白生的如此可爱,忍不住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去。
小白现在才八岁,个子不高,只及苏筠怡腰腹位置,所以苏筠怡蹲下去,才能面对面地和她交流。
见苏筠怡突然放大的脸,小白的脸颊又红了。
她垂下眸子,都不敢与苏筠怡对视。
“小白,”苏筠怡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白的小脑袋,友好地感谢道,“这一次,若不是你,姐姐也许就死了,不过现在姐姐要去寻姐姐的丈夫,等到寻到了,姐姐过来再给你带好玩的,好吃的。”
而后,苏筠怡就从衣袖里,扯出一大包小孩子的零食和小玩意,递到小白的手里:“这些是姐姐对你的答谢,你可一定要收下哦。”
说完,苏筠怡对着小白笑了笑,便起身,往外走去。
小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手里沉甸甸的,被苏筠怡塞了一大袋子,自己从未见过的玩意儿。
待到阿粉出来的时候,小白还愣怔在原地,木楞地瞧着苏筠怡离开的背影。
话说苏筠怡走出阿粉得房间之后,这才体会到,阿粉口中的路途凶险是什么意思。
现在他们的小平房,建在山林中,一出去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位置太高,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极重。
苏筠怡每往山下走一步,都得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若是一脚落空,也许就会跌入万丈悬崖之中。
阿粉告诉苏筠怡,要去异域,得先下山,所以苏筠怡只得摸索着往山下走。
这一条路,就整整让苏筠怡耗了快一日。
等到苏筠怡走到山脚的时候,浑身的衣群都湿透了,连苏筠怡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汗水,还是山中的雾气,将衣服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