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大房三房的人为着李俊生的事如何各怀鬼胎,袁滢雪气定神闲,自己的计划一步不差的进行着。
她如今有了朱九和朱十一两个,对付薛蓉肯定还不够看,但是对付泰昌县的袁有德和朱氏,足以自保,且还绰绰有余。
所以,她不怕得罪恨了袁有德和朱氏,就算的前世那样的一碗毒药再来一次,她也不惧。
消息源源不断的进来,袁滢雪有条不紊的再继续安排下去。
这些年张家的铺子,哪一样有进益,哪一样在赔钱,袁有仁每年支取多少银子,袁有德每一年私底下偷偷藏了多少,那些账目,一一都让她看在了眼里。
在袁滢雪将这些东西全都梳理一遍的时候,朱九已经回来了。
“汤典史果然与石同知私底下有联络。”袁滢雪笑了一笑。
想着何青山送来的有关蒋怀的消息,朱十一已经顺过去拿到了那封信,便说:“果然是种什么树结什么果,野草到了牡丹园,还只能是野草。”
却说袁有德为着李俊生被关到大牢里,生怕他一时嘴上不牢靠,把他牵连出来,给他惹祸,继而被有心之人牵扯到袁有仁身上,不过是为了家里这座房子的房契与地契,比起老二的官位来说,就太得不偿失。
于是,即便不为李俊生,为着他自己和老二,袁有德也是尽心尽力的在泰昌县里找关系。
这会子他便是在魏家。
他本想着牵连到的赌坊管事,是魏家二老爷的心腹,魏家二老爷也该是与他一条心才是,没想到,魏家二老爷笑眯眯的,说出的话却极为刺耳:“大老爷找我去向蒋知县求情?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袁大老爷好本事,私底下背着我,连我的人也利用起来了,你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如今沾了这身腥,大老爷是觉得我好骗不成,竟然叫我去给你求情?我不找你要人就不错了。”
其实借这个事,讹他一笔银子也好,只可惜,也是怕惹了袁有仁。
袁有德自魏家无功而返,出门的时候,还与归家的魏家九公子魏九郎碰见了。
那位被人称做君子如玉的魏九郎若有所思地瞅了他一眼,吓得他差点露出马脚来。
袁有德沉着脸还没有进门,就与匆匆要去找他的小厮碰着了。
小厮急忙说:“老爷,太太有急事命小的出去找老爷呢。”
袁有德心烦了一天,压着火气去寻了朱氏。
朱氏此时有些六神无主,等袁有德坐了下来,便吩咐钱妈妈:“我与老爷有话要说,你们都出去吧。”
钱嬷嬷便领着奴婢们出去。
袁有德茶也不喝,气恼地瞪着朱氏:“我想着忙的脚打后脑勺,你还来给我添乱。”
一句话,怼的朱氏直觉得心口闷痛,她脸色也是不好看了:“我哪有什么事给你添过乱,今日急着找你,为的还是四丫头的事。”
袁有德脸一沉:“她又怎么了?”
朱氏便说:“不知道受了哪里的挑唆,今日一大早在翠馨苑里说,说张家的产业,写的都是张家的名字,我们袁家把持着张家的产业名不正言不顺。”
“什么?”袁有德震惊地瞪大眼睛:“她是怎么知道?谁告诉她的?”
朱氏也是一肚子闷气:“这丫头从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除了那张妈妈,我实在想不出她从哪里知道的?”
说着,她脸色显露出害怕来,有些惶恐:“还有,老爷,那丫头刚才将咱们住的这间宅子的房契还有地契给我看了,老爷,那契约,都是真的。”
袁有德瞪大了眼睛,半天回不过神来:“怎么,怎么可能。”
“老爷,这可怎么办?”朱氏攥着拳头:“这丫头一天比一天的精怪,前些日子秦家的宴会上,我还觉得她只不过长大了些,有一点小聪明,还算好拿捏。可现在,这变化也太大了,我们该怎么办?”
一想到享受了十多年的富贵荣华,还有给他带来荣耀与身份的张家财富,要从他手里头溜走,袁有德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阴狠来:“这个丫头!”
其实早就该送这个丫头,跟她死了的娘一起到地府里团聚去。
“先静观其变。”袁有德想起牢里头的李俊生,闹心的很:“我们得先把李俊生捞出来,不然,他嘴里要是说出点什么,我们身上的污点就怎么都洗不掉了。”
这点朱氏赞同:“如今紧要的就是女婿的事,可是老爷,蒋知县虽然只是一个知县,却也是一方的父母官,老二远在京城,鞭长莫及,我们还能找谁来帮我们?”
袁有德心里早就出现了一个人,这几日他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去,还是忍住了。
可现在,事情紧急,单靠他自己到处求人,根本捞不出李俊生来,现在,他也是没办法了。
想了又想,他下定了决心:“也不是没有人。”
“是谁?”朱氏忙问。
袁有德起了身:“这你就别管了,保管能放他回来就是。”
夫妻几十年,袁有德一点心思,朱氏还是猜得出的,既然袁有德说保管能,那就能了。
朱氏呼出一口气,这段时间连反吵闹,她也是心力憔悴。
她想起小跨院里仍是以泪洗面的大女儿袁喜苹,就迫不及待地将她父亲说准了会把她夫婿李俊生捞出来的好消息,告诉了她。
袁喜苹的心情犹如数日的阴云暴雨,见到了久违的太阳,顿时云消雨散。
一张失去水分干枯如昨日黄花的面容,顿时露出笑来。
朱氏叫她别闷在屋里了,去后园子里坐坐,赏赏景。
袁喜梅数日应付大姐不要钱的眼泪,心里有些厌烦,便推脱昨晚没睡好。
袁喜莲便陪着袁喜苹去了。
一路上,袁喜莲恨铁不成钢地对袁喜苹说:“大姐,这次大姐夫可是欠了我们家这么大的人情,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欺负你。”
袁喜苹忙说:“你大姐夫没有欺负我,以前也都是我那婆婆从中挑拨的。”
听得袁喜苹在替李俊生说话,袁喜莲想一想李俊生的脸,便脸上不好看:“大姐,真不知道你看上了大姐夫哪一点,李家真是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还有一个恶毒的老妈子,一个丢脸的大胖姑子,哼。”、
袁喜苹低下头来。
走了好一会儿,她偷偷看着三妹妹袁喜莲白皙艳丽的面容,想着三妹妹将来是要嫁给蒋知县的儿子的,虽然这事因为她相公的事,很可能已经不成了,但是,心里还是妒忌的。
要是她长的像三妹妹这样漂亮,俊生怎么可能还会去外面找女人。
袁喜苹便说:“三妹妹,你看大姐这样,将来你找婆家,可千万要让娘将对方的家事打听清楚了,可千万不能有一个两面三刀的恶婆婆。”
袁喜莲哼了一声:“大姐,其实不是我说你,我将来的夫婿要是李俊生家里这样的,我早就跟他闹开了,一天都不会跟他过。”
袁喜莲是个心里想什么,脸上就露什么的人,袁喜苹清楚的看到袁喜莲脸上的嫌弃,心里顿时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才抬起来的头,又情不自禁地低了下去。
袁喜莲丝毫没有顾忌袁喜苹的意思,还在说着:“我听钱嬷嬷说的,这次家里为了大姐夫的事,又不知道搭进去多少的银子,大姐,你以后可长点心吧,咱们家给他们李家简直是送人送嫁妆又送钱送人情,废了多大的气力,爹这次已经很生气了,这事情要是有下次,我真不知道爹会气成什么样。”
袁喜苹忙说:“不会了,不会了,你大姐夫再也不敢了。”
袁喜莲又哼了一声:“就怕他狗改不了吃屎。”
如此粗鄙的言语,是袁喜莲听着后园几个婆子吵架听来的,此时用在李俊生的身上,她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当,甚至觉得真是贴切极了。
袁喜苹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到底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两姐妹在后院子里喂鱼赏花。
一个小丫头的人影溜进了翠馨苑去。
袁喜桃这几日一直想知道家里为了李俊生到底花了多少钱,有了具体的数目,她才好说给母亲听,叫母亲跟父亲闹起来,找老太太要给说法,眼看着她两个哥哥,还有她,都大了,做什么不要钱呢。
可是大伯娘一手把持着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小庞氏根本插不上手,三房但凡要点什么东西,去跟大伯娘要,大伯娘还要用家里艰难,要俭省这样的话,话里话外的说他们三房就是白吃饭的,而大伯娘自己对这个家有多么的劳苦功高,三房一定要对她感恩戴德似的。
呵,这都是什么话。
俭省?她可丝毫在二姐姐和三姐姐穿戴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俭省过?
小姑姑不必说了,哪样不是真金白银的好东西,袁滢雪本来就不受待见就不说了。
算来算去,不就是在她一个人身上俭省,在三房的身上俭省。
听了小丫头的话,袁喜桃心里郁愤,便闷闷的去了清风院。
小庞氏正在吃庄子上送来的果子,见了她,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吃自己的。
袁喜桃到底年纪还小,忍不住了:“娘,你知不知道大伯和大伯娘他们为了大姐夫的事,到底花了多少银子去打点?”
小庞氏吐了葡萄籽出来:“这事我哪里知道。”
一旁陶婆子也说:“是啊姑娘,大房那边把我们三房的人,都防贼的一样,老婆子我就是见到了钱嬷嬷在跟别人说话,我就那么在旁边略站一站,钱嬷嬷那一双眼睛都跟灯笼似的,瞪的溜圆,好像我偷过她家一根针一个线头一样,我呸。”
小庞氏重用的人,必是附和她脾性的,比如这陶婆子,主仆两个每日闲着,就是说东家道西家的,每每都是闲话,日子过的太消停。
袁喜桃脸上神色不好看。
陶婆子察言观色,忙问:“姑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姑娘知道大房花了多少钱?”
小庞氏一撇嘴:“就是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管是一百两,还是二百两,我还能去拦着不成,瞧瞧李家那个绸缎庄,那得值多少钱啊,不也是给了。”
听着小庞氏浑不在意的样子,袁喜桃终于是急了:“娘,李俊生那个绸缎庄,大伯对老太太说的是,虽然是李家的绸缎庄,挂着李俊生的名字,但是货物买卖赚的钱,都是归咱们家里的,所以娘你每次跟老太太说起这个事,老太太才不搭理你。这次的事情可不一样,这次是李俊生自己犯了事,大伯是要拿钱捞他出来的,你看看,这都几天了,大姐日日以泪洗面,今天你猜怎么着?”
小庞氏最是喜欢听故事:“你大姐怎么了?”
袁喜桃笑了一笑,满是嘲讽的样子:“我一直都叫丫头盯着呢,丫头回来告诉我,大姐今日都不哭了,还笑了呢,不光笑了,还有心情跟三姐姐一起逛园子赏花喂鱼呢。”
小庞氏一愣:“李俊生这是要放出来了?”
袁喜桃冷笑:“给的银子足够多了,自然就放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小庞氏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袁喜桃就把袁滢雪说过的,一整晚都在她脑子里翻来覆去魔音灌耳的话说了出来:“这有钱能使鬼推磨,世人就没有不爱钱的。一百两不够,就一千两,一千两不够,那就一万两。娘,一万两要是还不够呢?家里的钱,可都是大伯他们说的算。”
“啪”的一声,一旁要给小庞氏端茶的陶婆子震惊的打翻了手里的茶盏:“我的老天爷啊,一万两!”
庞氏呆住了,她手里还捏着一颗葡萄,脑子里已经飞快的算了起来,这一万两到底是多少钱。
袁喜桃如何不知道她母亲想什么,便没好气地说:“娘,您一个月的月例是十两,一年十二个月,是一百二十两银子,这一万两银子,便是八十四年的月例。娘您今年多大年龄?女儿没记错的话,您今年三十五岁,三十五岁再加上八十四年,您得活到一百一十九岁的时候,才能见到这一万两的银子。现在,这才不过几天,就全都要白白的为了李俊生给扔到水里头去了。娘,这么多的钱,娘?娘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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