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身边跟着的两个婆子,明摆着是不知道钱嬷嬷要干什么的。
没想到钱嬷嬷要搜四姑娘,却反叫四姑娘从自己身上搜到了东西。
袁滢雪两根手指夹在那扁平的纸袋,瞥了一眼身后“采芹,采菱,快服侍了钱嬷嬷将这个东西,快快儿的给吃了,好不耽误钱嬷嬷搜我的屋子。”
“是,姑娘。”采菱上前去,抓着钱嬷嬷的衣领子,就要拉下来。
采芹哆嗦着手,接了那东西,就要往钱嬷嬷跟前送。
一旁两个婆子吓得不知说什么好。
“姑娘,姑娘,这是什么东西?”
“您不能这么做啊,钱嬷嬷可是大太太跟前的人。”
袁滢雪笑着“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会知道,这得问钱嬷嬷。”
采芹是个实诚的,将纸包打开了,是一些颜色灰黑的粉末渣子。
钱嬷嬷急的一把推开了采菱,翻身就将门打开了。
见了外头青天白日的太阳光,才活过来一样,反身看着袁滢雪,嘴唇激动的抖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嬷嬷这是干什么?”袁滢雪走出门来。
钱嬷嬷忍不住退一步,眼角就瞧见了东厢房桂香已经看见了她。
她强自镇定“东西在姑娘手里,我怎么知道姑娘拿的是什么,还要叫我吃下去,天地良心,我钱嬷嬷在府上服侍了七八年,就要落一个被府上小姐毒死的结局?”
说着,她跪地哭起来“四姑娘饶命啊,饶了我这个老婆子吧。”
袁滢雪冷笑一声,没说话。
采菱愤怒地上前指责她“明明是你袖子里夹带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要往我们屋子里藏,我们姑娘有先见,先一步从你袖子里搜出来,你却在这里哭天抢地起来。真是小耗子骂大街贼喊抓贼!”
钱嬷嬷脸涨红起来,狠狠地抬头看着采菱。
袁滢雪却是将采芹手里的纸包拿在自己是手里,往左厢房去了。
“采芹留着看屋子,咱们要是丢了什么,倒是不怕,就怕这样多了什么的。”
采芹立刻领命,将门关起来,自己搬个凳子就守在门口。
左厢房里,朱氏皱着眉头。
袁喜莲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就是声调迟缓而沙哑。
脸上肿块消了一些,却依然恐怖。
看到袁滢雪进来,她下意识遮脸,却又负气地放下来。
破罐子破摔一样,冲袁滢雪做了一个凶狠的鬼脸,配着她一张丑陋的脸,格外的可怖。
“四丫头来瞧你三姐姐的?”朱氏笑吟吟地起身“好孩子,大伯娘就知道,家里这些姐妹,你就是比旁的懂事些。”
袁滢雪上前来,瞧了瞧袁喜莲“三姐姐这脸,瞧着好转了许多,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了。”
袁滢雪来者不善,话说的却贴了袁喜莲的心。
她只是烦躁“是这个道理,就是不知道还要多久。”
袁滢雪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来“说起来真是有意思,三姐姐,你瞧瞧,这是什么?”
她拿出那纸包来。
袁喜莲下意识就要躲“你要干什么,这是什么的东西?”
朱氏立刻上来,当在袁喜莲跟前,皮笑肉不笑的“四丫头这是做什么?当我的面就欺负你姐姐了,这可不好。”
袁滢雪从善如流地退后了,在旁边朱氏坐的圆凳上坐下了,说着“这是什么东西,太太不知道吗?我以为太太知道的,毕竟是太太叫钱嬷嬷往我屋里藏的吧。”
袁滢雪知道,这粉末是什么。
曾经在袁府,袁有仁的一个庶子就是这么没的,这是一种成年人身上出的痘诊,大人出了甚至不用诊治,等它自己结痂掉落自可痊愈。
但是在身体娇弱的女人,或者幼儿身上,却是致命的,吃下去浑身高热不退,幼儿暴毙,女人则是浑身出痘,即便消退,也会留下一小片一小片的疤痕印迹。
朱氏沉下脸,看着袁滢雪的神色。
袁喜莲不明白“娘,这到底是什么?干什么要往她屋里藏?”
想着,她突然狠狠瞪着袁滢雪“是你害的我!”
她超袁滢雪扑过来,一副要撕了她的架势。
袁滢雪却是适时的起了什么,轻巧就躲过了袁喜莲的扑打。
旁边紫英急忙将差点扑倒地上的袁喜莲接住,要将她扶到床上去。
袁喜莲却是疯一样的挣扎起来,“该死的贱婢,快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贱人,我要打死她!”
她指甲甚至刮伤了紫英的脸,抓散了她的头发。
紫英红着眼圈,死死撑着,不敢作声,不敢叫袁喜莲摔着了。
“三姐姐这是急什么?你这幅胡乱攀咬的架势,只会叫真正的幕后凶手看热闹。”袁滢雪并不怕袁喜莲。
她向朱氏一笑“大伯娘你说呢,可是这个道理不是?”
“你知道凶手?”朱氏攥紧拳头。
袁滢雪笑了笑“是有人有嫌疑,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大伯娘是不是要给我一个交代。大伯娘要是不说个清楚,我就要告官了。”
告官?
那事情就闹大了?
这倒是会叫她失去了整个事情的掌控权,蒋知县她还不知道,这丫头不知道哪里的了梁氏的青睐,如今跟蒋知县的小姐蒋玥,情同姐妹。
朱氏冷笑了起来,素日摆的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全都不见了。
她眼神瞧着袁滢雪,蔑视极了。
这几日她日夜守着女儿,派了钱嬷嬷在府里上下搜查,却是一无所获。所以,就索性嫁祸给袁滢雪了,是想着一石三鸟的注意。
一是给女儿出气,叫她心里舒服些,有益于她静下心养病。
二是借机将袁滢雪一击到底,她趁势压制住她,送到破庙里头,几日叫她暴毙,便是给薛蓉了解这个心病。
三是震慑一下真正的幕后凶手,她朱氏不是好惹的,别叫她抓住把柄,她一定会叫她,像袁滢雪这样生不如死。
却没想到,她竟然能反过来,抓着把柄。
“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侄女儿我只想要有个消消停停的日子过。大伯娘懂我的意思吧。”袁滢雪把玩着手里的纸包。
朱氏一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自从侄女儿从素心园搬到这里来,大伯娘可哪有苛待你的地方,至于去了京城,鞭长莫及,你有父亲母亲在身边护着,我又能做什么?
“这是狗腿子当的习惯了。”袁滢雪哼了一声。
朱氏脸色一变。
两个人打机锋,袁喜莲完全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她叫起来“娘,不要要跟废话了,袁滢雪,你告诉我,凶手到底是谁?”
袁滢雪手指一挑,将纸包丢在地上“你倒霉谁最高兴,那个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是怎么办到的,我想这个,以大伯娘的手段,不会查不出吧。”
说完,转身就走了。
朱氏气个仰倒,她半辈子,这待遇只有袁有德给过她,就是婆婆,都不曾这样无视她,羞辱她。
“袁喜……”袁喜莲想了起来,正要尖叫起来。
朱氏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眼神冷冷盯着她“得要悄悄的来。”
清风院里,小庞氏这几日心情不错。
朱氏瘦了一圈,袁喜莲那个掐尖要强的丫头,没日没夜的哭的喊娘,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欺负人了。
袁喜桃在一边甜甜的笑着吃葡萄,紫色的葡萄一串串的堆在细白瓷碟子上,瞧着就水灵灵的招人喜欢。
咬一口,清甜的汁水涌进口腔里,别提多惬意了。
小庞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您身边那丫头红袖怎么半天不见影儿,你叫她干什么去了?”
袁喜桃一愣,眼神闪躲了一下“今儿一大早,我也没看见她,我还以为娘使唤她干什么去了。反正身边不缺人伺候。”
小庞氏道“我跟前人多了,用得着使唤你的丫头。”
说着,却是不再关注这个问题了。
同样在找红袖的,还有钱嬷嬷等人。
几个婆子派着人,里里外外的二门宅院都找遍了。
二门看门的婆子,厦婆子赌咒发誓“钱姐姐,我这几日听了太太的命令,和赵嫂子两个人将二门看的严严实实的,连个苍蝇都没有放出去过,是真没有看到红袖出去。”
钱嬷嬷大早上被袁滢雪整治了一回,几辈子老脸都丢尽了。
这几日更是跟着朱氏,白天晚上的劳累。
二门里头就这么大,红袖她能飞到天上去不成。
钱嬷嬷阴沉着脸,领着两个婆子扭身走了。
厦婆子远远瞧着这架势,只觉得心如鼓擂,想着红袖,再想着三姑娘来势汹汹的病情,闹得阖家不宁,她就害怕。
没想到,紧接着的一个消息,直接就把厦婆子就吓的腿软,坐在门口半天起不来劲。
红袖找到了,在后园子偏僻的墙角里,被高大的灌木丛遮掩着。
朱氏派去搜寻的人一开始就没往这里来,这是实在找不到了,才到藏不了人的边边角角看一眼,就发现被丢在这里的红袖,人都僵硬了。
看着眼前白布遮盖下,仍旧四肢朝天的样子。
朱氏身形不稳地靠在钱嬷嬷身上。
“啊”桂香吓的一惊,急忙闭上眼睛转开视线。
朱氏去瞧,只见风吹过开了布,露出红袖死不瞑目的一双,瞪的大大的眼睛,青黑色的一张脸,张着嘴。
她忍不住抽气一声,直往后退了好几步。
“抬走抬走,快抬走。”钱嬷嬷也是吓的不轻,府里头这些年,虽有过死刑,但是撑死了也是打个半死给卖了。
这样的死人,她也是没亲眼见过。
听了消息跑过来的袁喜桃,哭的泪人一般“红袖七八岁的时候,就来我身边伺候了,她伺候的精心,我也倚重她。总想着,从今往后,一辈子都跟着我呢,没想到却闹出这种事来。”
小庞氏也吓得不轻,骂她“一个丫头罢了,什么一辈子跟着,怪吓人的。”说着,突然想起女儿前日在她跟前说的话,她要不给她出头,她就要自己来。
袁喜莲中毒,红袖被人闷死,不会都是女儿下的手吧。
她心神不安,只觉得手脚冰凉,她安慰自己,不会的,女儿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神通,能做出这样的两件事来。
小庞氏是个心大的,自我安慰后,就认定,这些事都与她们三房的人无关。
经小庞氏受了惊吓的提醒,袁喜桃才发现自己犯忌讳了,在死人跟前说这个。
她忙收敛了神色,仍是低下头抹眼泪。
朱氏冷眼看着袁喜桃,一肚子话,窝在心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红袖死了,死无对证。
她是怎么死的?她不光不敢告官,还要把这件事给圆过去。
袁滢雪带着采芹,远远看着眼前不远处的这波人,哭着的袁喜桃,冷着脸的朱氏,嫌弃晦气不断跟朱氏发牢骚的小庞氏。
她瞧了一眼,被粗使婆子匆匆抬走的红袖的尸身。
采芹打起哆嗦来“姑娘,这到底是……是……”
说着,似乎觉得自己问的没道理,姑娘怎么知道红袖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在枯井里头。
袁滢雪回想前世,袁喜莲出过意外,但是不是被下毒,而是被人推倒在后花园的玫瑰丛里头。
袁喜莲被划伤了头,整张脸被玫瑰尖刺划伤了,最后在额头和嘴角,分别留下了不可恢复的明显疤痕。
从此变的阴沉起来,每日抹着厚厚的粉,在袁府,一心巴结着薛蓉。
至于凶手,红袖被打了三十大板,灌了哑药给卖了。
因为袁喜莲摔倒的时候,袁喜桃同时也倒地上。
紫衣作证,她被人推了一下,才往前挤倒了袁喜莲。
她身后,就是红袖。
袁滢雪转身回去了,她觉得有些压抑。
那边,小庞氏拉了袁喜桃转身走了。
没发现朱氏阴沉沉的目光,沾在她们的背上,等她们二人绕过墙根不见了,也半天没有收回视线。
“太太的意思是?”钱嬷嬷上前一步,谨慎小心地请示。
朱氏几不可闻的摇摇头“没有证据。”
钱嬷嬷叹一口气。
没有证据,朱氏是扳不倒小庞氏的,小庞氏背后的庞家,那可是老太太都不敢多一句不是的“盗匪。”
袁喜莲受了大罪,却找不到罪魁祸首,听得红袖没了,便有大吵大闹起来,嚷嚷着凶手就是袁喜桃。
可是没有证据,你能怎样?
朱氏疲惫地回了吉祥院,桂香恭恭敬敬是奉上一张帖子来。
她懒怠去接。
身边钱嬷嬷接到手里,钱嬷嬷曾经是大户人家发卖的,也识的字,接了来,看了一眼,向朱氏道“太太,魏家二太太约您明天去锦衣坊里瞧首饰。”
瞧首饰?还是去锦衣坊瞧?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