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薛氏道:“这些都是我家夫人送给滢雪姑娘的谢礼。”
同时看向袁滢雪,微笑着:“姑娘千万要收下。”
袁滢雪看向薛氏。
薛氏愣愣地看着那四个托盘上的东西,各式样精致奢华的头面首饰,珍珠翡翠琥珀玛瑙红宝石应有尽有,且样样都价值不菲,叫人忍不住眼热。
这还不够,就见外头两个仆妇又抬进来一个箱子,打开了来看。
里边整整齐齐叠放着,已经做成成衣的衣裳,粗粗看去,裙子半褙斗篷荷包,应有尽有,颜色也是十几岁姑娘家最喜欢的天青浅蓝大红与鹅黄等等。
其实东西倒也罢了,有钱就能买得到。
只这东西代表的是袁滢雪受到了安国公夫人的看重了。
“夫人真是太客气了。”薛氏拧着酸到肚子里的恶气,笑着替袁滢雪陪客气:“还不谢过夫人。”
袁滢雪走前一步:“三日后,滢雪必当登门道谢。”
齐嬷嬷忙说:“这是夫人的谢礼,姑娘应得的。”
说完,便再次告辞。
薛氏强笑着:“那就不耽误嬷嬷了,您请。”
说着,给周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周嬷嬷便笑容满面的送齐嬷嬷出去,并双手送上上等封红,心里却替薛氏不值,上等的封红,也替袁滢雪给的,夫人落不着一点好,倒还要倒搭不少。
屋里头,廉氏也不愿意跟袁滢雪说话,只对薛氏把话说了一遍,不去看薛氏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也是贵府的大姑娘自己招出来的事儿,那就请大姑娘好事做全,帮我们家卉姐儿一回,我们家感激不尽。”
廉氏言语里,仍是有些瞧不上袁滢雪的高高在上。
只是已经从袁四姑娘改口成了袁大姑娘。
虽然改口了,廉氏心里也不以为意。
就算是安国公夫人给袁滢雪送来了重重的谢礼,她也不会因为这个对袁滢雪低头,认为这丫头就算有心机,从前的她根本就没有看错。
袁滢雪看了看一旁秦如卉,只见她耷拉着肩膀,低着头,脸色涨红又有些难堪。
廉氏把责任全都推卸到了她的头上,让秦如卉觉得没脸见她。
袁滢雪心里暖和起来,眼神轻飘飘地看着廉氏:“我也是想不到,大姐姐她没有提前问过我,就替我找了针线活来。”
大户人家的姑娘小姐,做个针线活,那都是个玩意儿,做着玩儿的,这衣裳穿戴的不论在家还是出了阁,都有绣娘去做。
即便愿意做,也不过是相公子女这些亲近的人做。
袁滢雪暗语秦如华大包大揽,贸然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把她当绣娘看。
她话一出口,廉氏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将她冷冷盯了一眼:“与华儿交好,将来你的好处是少不了的,就是我们这些长辈,也喜欢那些乖巧懂事又孝顺的女孩子,来做我们的儿媳妇。”
袁滢雪略低了头,只一笑,没有做声。
瞧不上她,还曾扬言,就算她倒贴个她儿子做妾,也不要她这样的。
现在却还打算用秦文之的名义来钓着她。
薛氏暗暗瞪了一眼袁滢雪,看着廉氏的盛气凌人。
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掉到了冰窟窿里,一个安国公府还不够,又来一个分量更足的汝阳长公主和镇国公府,还有这个明摆着就有些认不清现实,脑子糊涂的廉氏。
袁滢雪的身份,就使得她和相公走在独木桥上,一个制衡不好,就要掉下去,摔上一身烂泥。
廉氏看着彼此气氛僵硬怪异的“母女”俩,心里不屑极了,面上也不由的显露出几分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不耻与之为伍的傲慢来。
她轻轻的哼了一声。
薛氏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袁滢雪。
袁滢雪似乎心有灵犀,对薛氏无比乖顺地道一句:“滢雪一切都听从父母亲的吩咐。”
薛氏眸光一缩,这丫头倒是精怪,她看了袁滢雪一眼,暗暗地咬牙。
她笑着:“你这个丫头,你要是一直都这么乖巧听话该多好,这样我早就叫你父亲接了你进京,也省的你在老家跟着老太太长大,仗着老太太宠着你,就松懈了规矩。”
袁滢雪仍是不语。
廉氏惊讶地看着薛氏,犹如看到知己,一时激动想说点什么。
忽然想起薛氏为人,便不冷不热地符合:“夫人这话说的很是,比起跟着只会疼着护着孩子们的老夫人们,孩子还是要跟着母亲长大才是最妥当的。”
秦如卉暗暗将廉氏看了一眼。
大哥秦允之,大姐姐秦如华以及四个秦文之,都是跟着老太太长大的。
比起老太太,确实与大伯娘不大亲近。
薛氏笑着,便替袁滢雪答应了。
刚才廉氏把事情好歹说了清楚,她不敢得罪镇国公府的汝阳长公主,她也不敢给薛家与平王府树敌,只能一口答应了。
薛氏亲自送了廉氏出门,打定主意,要拉拢了秦家的大太太,毕竟是泰昌县老家的人,当地的名门望族,说话极有分量,要是以后再有个什么事,秦家大太太廉氏嘴里说出去的话,就太重要了。
秦如卉落在二人身后,贴近了袁滢雪。
“滢雪,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对不起。”她满心愧疚,简直不敢看袁滢雪的眼神,怕她怪罪她。
袁滢雪侧头看着秦如卉微微低着头,眼角已经红了。
她想起了秦家的结局,秦如卉也已经十三了,秦如华已经是镇国公府的孙媳妇,秦家如今也早已经入了局,躲不过的,秦文之需要成熟起来,秦如卉也一样。
她眼神没有看着秦如卉,说话的声音,却叫秦如卉听的很清楚:“卉儿,我是故意的。”
秦如卉一愣,不由站住了脚,看着袁滢雪。
袁滢雪也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眼神冷漠的叫秦如卉惊心。
她说:“是我故意送给你的,因为我知道你跟如华大姐姐的关系非常好,你心思纯善,一定会把最好的东西送给大姐姐,所以你把墨梅小炕屏送给大姐姐,是我意料之中的。”
秦如卉怔怔看着她:“我不相信。”
袁滢雪目光淡淡地:“事实如此,为了叫更多的人知道我,所以,我才铤而走险。”
秦如卉手指想袖子里攥成拳头。
两人说话,并没有必过人。
采菱看了袁滢雪一眼,再偷看秦如卉的丫头,那丫头已经暗暗在瞪自家姑娘了,不用想也知道是替自家的姑娘抱不平。
接下来,秦如卉没有说话,但是明显脸色难堪的就像生病了一样。
薛氏送走了廉氏与秦如卉,便回转身,看着袁滢雪:“我一开始就小看了你。”
袁滢雪不以为意,看着远处的景色:“夫人没有养育过我,不了解我,也是正常的。”
薛氏冷笑着:“夫人?你该叫我母亲才是吧。”
薛氏用着一张得意洋洋的胜利者的姿态。
袁滢雪将薛氏看了看,却是一笑,转身走了。
薛氏僵立在原地:“她什么意思?”
周嬷嬷也皱了眉头:“太太,这丫头总是阴阳怪气的,叫人看不透。”
薛氏扬起下巴来:“来日方长,我就不信这个丫头我还收拾不了她了。”
“太太说的是。”周嬷嬷附和道。
周嬷嬷话音未落,薛氏便突然凌厉地呵斥道:“今日在明厅里当值的奴才,每个人给我赏二十个大板。”
“是是,老奴知道了。”周嬷嬷知道薛氏这是在事后算账了。
今日明厅里当值的丫头媳妇子一共有八个,当即都被拉了出去,在奴才们聚集的小西院里,打起板子来。
围观的奴婢婆子们议论纷纷,到底为什么会挨了打。
在待客明厅里当差,可是个肥差,迎来送往的好了,那打赏的荷包都是鼓鼓的。
周嬷嬷便当众骂给下人们听:“你们这些糊涂脂油蒙了心的东西,脑子都给狗吃了吗,府里头当家做主的是我们太太,谁准你们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进到明厅去了,还是素日好日子过的久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伙同那些不上台面的东西,给太太使绊子?”
那挨打的奴婢媳妇子们连连哭求着说不敢了。
其实也是薛氏冤枉了她们,袁滢雪可没有给过她们一文钱,只是袁滢雪来的时候,气态从容,说遵夫人的话来与客人说话。
客人正好久等薛氏不着,廉氏已经几次言语刻薄的影射袁家人,没规矩,没体统,架子大之类的话。
齐嬷嬷又是安国公府的人,她们生怕怠慢了贵客,就信了袁滢雪的话,谁知道,她是胡说的。
薛氏如何生气,她的奴才如何挨打受罪,袁滢雪是不在意的。
袁滢雪与薛氏分开,便要回暖香坞去。
晚间,袁有仁为防夜长梦多,再一次将全家的人都召集到了老太太的泰德堂里。
然后,袁惜娴发现,不过是一天的功夫,本来都可以将袁滢雪打落了谷底,变成烂泥,不能翻身了。
现在,因为安国公府的插手,袁滢雪突然变成了一棵狂风骤雨都不能使其倾倒的大树。
袁有仁宣布了决定:“也是我糊涂,还没有查清楚当年事情的真相,就胡乱做出了决定,今日我去老家查访的人送了消息回来,滢雪的身份没有错,她是我与张氏亲生的女儿。”
庞老太太撩起眼皮子看他一眼,皱眉叹一口气,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袁有德脸色很难看,一旁站着的贞贞,低眉顺眼地不敢作声。
朱氏冷笑一声,不说话,她不说话,袁喜梅与袁喜莲姐妹两个也不敢有动作。
袁惜娴脸色很苍白,眼底是脂粉都遮掩不住的青黑,却是对袁滢雪微笑起来:“爹,那,滢雪是我的亲妹妹吗?”
袁滢雪含笑看着袁有仁。
袁有仁咳了一声:“与你的确是亲姐妹,只是,我与她母亲成亲在先,张氏先生育你的你姐姐,她比你大三个月不到。”
袁惜娴笑了笑:“姐姐。”
袁滢雪也对她笑笑:“妹妹。”
薛氏看着女儿忍辱负重的一声姐姐,心都疼的揪成一团,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袁滢雪:“雪儿,如今真相大白,那么,我便也是你的母亲,可不能再叫夫人了?”
只要她是她的母亲,就有的是办法拿捏她。
瞧着薛氏这样,一旁的袁惜慧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来,这些日子袁滢雪很猖狂,总算到了她该受到教训的时候了。
没想到,众人注视下,袁滢雪却是摇了摇头:“夫人可是没有听清楚父亲说的什么,父亲说了,他与我母亲在我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和离了。那么,夫人,我便只能叫你夫人了。”
话说完,不说薛氏等人,连袁有仁也愣住了。
“老爷?”薛氏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唤了一声袁有仁。
袁有仁脸色青白,冷冷盯着袁滢雪:“雪儿,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本朝律法,张氏与袁有仁是和离的关系,那么,张氏的女儿与袁有仁后娶的薛氏,就没有直接的关系,如果养育之恩,那么叫母亲也就罢了,偏偏她两个压根从未见过对方。
那么,以后薛氏对袁滢雪有道德上母亲的义务,袁滢雪对薛氏,却没有子女上的义务。
薛氏,又是亏了。
再说袁有仁,和离了,姓袁,代表还是你的子女,他要尽到父亲的责任。
不然,张氏的家产在所谓的和离后,把一直持在他的手里,庞老太太等人,更是霸占着张家的宅子,一住十多年,就更说不过去了。
袁有仁,也是亏了。
“你太过分了,你不要不识好歹。”一旁九岁的袁惜珍,总算明白了过来,她忍不住跳起来,指着袁滢雪骂道。
袁滢雪讶异地挑眉道:“过分了?”
她忍不住笑了:“这怎么能说是过分了,事实真相就是这样的,我母亲与父亲是和离的,不然怎么解释娴儿妹妹只比我小两个多月?”
“我不管,我不准你住在我家里,你滚出去,滚回你乡下老家去。”袁惜珍说着,拿起桌上的点心,就砸向袁滢雪。
采菱急忙想去拦,袁滢雪却静坐不动。
因为她知道袁惜珍的准头可不怎么样,砸了过来,还不知道遭殃的是谁?
刚刚才想,身边立刻有人哎呦了一声。
循声看去,也是天生的一对姑侄冤家,正巧地就砸到袁春芳的胸口,还是姑娘家羞人的地方。l0ns33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