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也走了过来,疑惑道:“你别是看错了,我们家与安国公府素无往来,怎么会有帖子,拿来我瞧瞧。”
顺子也正要回话。
只见赵二家的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对薛氏说道:“太太,秦家的大太太带着位姑娘前来拜访。”
“秦家?”薛氏一愣。
袁有仁眸光一闪,昨日才给秦家送了礼,今日秦家的大太太就过来了,他心里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你去看看秦家的大太太到底有什么事?”
“好,我这就去。”薛氏说着,就匆匆地往外走,心里不免嘀咕:“好歹也算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家,怎么连张帖子也没有送来。”
她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将刚才送到手里的安国公府的帖子打开了,一目十行的看过去。
陡然,她脚步一停,双眼圆瞪地看着帖子。
“太太?”看薛氏半天没有回神,赵二家的在一旁小声提醒。
薛氏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口上,喘不过气来:“这,真的是安国公府的帖子?”
赵二家的忙说:“太太,安国公府的帖子,谁敢造假?”
薛氏身形忍不住抖了一下,站着半天都没有动作。
“娘,娘?”是袁惜娴跟了上来:“娘,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薛氏在出神,没有回答。
袁惜娴眼睛便瞪着赵二家的:“怎么回事?”
赵二家的忙说:“大姑娘,太太她看了安国公府的帖子,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帖子?”袁惜娴立刻上前一步,去看薛氏帖子手里的帖子。
薛氏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收了起来:“没什么事,我这就去见见安国公府来的人。”
“娘?”袁惜娴已经看到了帖子里袁滢雪那三个字,伸出手臂就拦住了薛氏:“娘,叫我看看。”
薛氏嘴唇动了一动,还未说出口。
袁惜娴飞快地将帖子从她手里拿了出来,飞快地展开了看。
她的脸色慢慢地阴沉了下来,轻飘飘的,那帖子从她的手里掉到了地上。
看她的脸色,赵二家的等奴婢们相视一眼,都不敢捡起来。
“娴儿?”薛氏惊慌地看着袁惜娴。
袁惜娴对薛氏露出似笑非哭的表情,看的薛氏心都要碎了,她说:“娘,我回房去了,我不舒服。”
“女儿。”薛氏上前要搂着她。
袁惜娴却抬手拦了一下:“娘,你去应付安国公府来的人,还有秦家的人,我回去了。”
说完,她扶着白芷,便往松香院去了。
薛氏看着袁惜娴单薄的背影,愤恨地回转身,看着泰德堂的方向,给她和她的女儿找来麻烦的罪魁祸首,就在那里。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顺顺当当的除了这个灾星?
“你怎么还不去?”袁有仁从泰德堂辞了老太太出来,就看到本该待客的薛氏站在路口这里。
薛氏冷笑着看他:“我倒是想去,可是她们要是问起那个丫头来,我该怎么说明她的身份?”
袁有仁眉头皱了起来,良久的,他叹了口气:“如今这个样子,只是见招拆招了,且看看他们两家来拜访,到底所为何事?”
薛氏哼了一声,人却不动:“秦家还好说,反正都一个地方的,什么事儿大家伙的不知道,只这安国公府,却不是好糊弄的,这帖子上明明白白的写着,邀请袁家嫡长小姐袁滢雪三日后前去安国公府做客,你叫我怎么跟安国公府的人说?”
“你说什么?”袁有仁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丫头怎么可能认识安国公府的人?是不是帖子写错了?”
“你自己看!”薛氏没好气的将帖子伸到袁有仁眼皮子底下。
袁有仁顾不得计较薛氏的骄纵,急忙拿了帖子仔细看,果真的,明明白白的写着在泰昌的时候,袁滢雪拿出外祖父张家珍藏的医典送给了安国公府的世子爷,救了安国公夫人的病症。安国公的夫人感激袁滢雪小小年纪便心怀仁善,且怜惜她年级小小便失去母亲,便要邀请她去安国公府做客。
“怎么会这样?”他心不禁一沉,看来这事情,已经压不住了。
薛氏在一旁看他的脸色,忍不住眼泪在眼眶中滚动着:“这该怎么办?还有什么话对别人说?”
袁有仁不语。
心却在想着,到底已经有多少的人知道了袁滢雪的真实身份。
孙家的刘夫人,她与薛氏自闺中就是死对头,当年他与薛氏的好事,就是刘夫人阴差阳错的躲开,他们二人才成了事。
秦家一家人,几乎全都知道当年他与张氏婚嫁的事。
安国公府夫人还有萧瞻,还提及了张家,萧瞻今年不过十五岁,为人处世却甚为沉稳老练,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他不会就在帖子里提及张家。
还有昨日薛氏手底下的人故意为难袁滢雪,不叫她进门,她在大门口就引起了左邻右舍的注意。
“老爷,你说话呀。”薛氏此刻有些六神无主了。
现在袁滢雪的事情,已经不算是家事了,要是不能给安国公府一个圆满的回复,御史台的什么人要是一张折子向皇上参相公他停妻再娶,按着大邺国的律法,老爷要被图三年刑,而她,也会被判处和离归家。
这简直就是盛京成里最大的笑话了,从此以后,薛家的亲眷都没办法出门见人了。
想至此,想起当年她珠胎暗结,母亲便要拿掉她肚子里的孩子,逼她出家为尼的事情。
何等的决绝,何等的残酷。
就是过了这十多年,在现在回想起来,薛氏仍然吓得要浑身发抖。
她不敢想,如果给薛家带来耻辱的她,母亲还会不会认她?
她死了,也就罢了,可她的儿女们该怎么办,会被人指指点点地嘲笑一辈子的。
“实话实说吧。”袁有仁沉下心来。
“娴儿只比那丫头小两个月,张氏死的时候,那丫头都四岁多了。”薛氏咬牙切齿起来。
有心人算起来,一定还会从中大做文章。
袁有仁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复又睁开:“如今这有这一个办法了。”
随即,他小声向薛氏说了一遍。
薛氏愣愣的,好半晌,她冷笑了起来:“好好好,如今真是叫她如愿所偿了,好一个袁府嫡长女。”
袁有仁叹一口气,看着薛氏苍白的脸色,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蓉儿,叫你受了这样的委屈,是为夫的错。”
一声蓉儿,薛氏几乎要哭出来。
她吸一口气,拿帕子摸了摸眼泪:“老爷你记得就好。”
袁有仁满脸不忍:“我们如今被架到火上烤,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薛氏含泪将头点了点。
袁府待客的门厅里。
秦家大太太廉氏与安国公府的齐嬷嬷打了个照面。
廉氏不认识齐嬷嬷,瞧着是个大户人家有点脸面的奴婢,她便没有说话。
齐嬷嬷打量了一下廉氏,却是心里有数了,笑吟吟地起身,对廉氏行了一礼:“老奴见过秦家大太太。”
廉氏小心打量着齐嬷嬷,心里盘算。
瞧眼前这老嬷嬷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言行举止沉稳得体,瞧着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奴婢,穿戴也很不寻常,身上这件墨蓝色的绸缎袄子就不是等闲人等能穿得起的。
便笑了:“这位嬷嬷是?”
不等袁府的奴婢介绍,齐嬷嬷便微笑着自报家门:“老奴是安国公府的奴婢,因着我家夫人这一两年身子不爽利,不大出门,奴婢贴身伺候着,也不太往各家去走动,因此大太太不认得我。”
廉氏心里狠狠抽了一下,安国公府?
这可是除了皇帝嫡亲的龙子凤孙以外,最显赫的名门世家,尤其安国公麾下四十万兵马,当年又有救驾从龙之恩,皇帝身为宠信。
大邺国,文有薛阁老,武从安国公。
镇国公府听着也不错,其实地位有些微妙,安国公与当今皇上有恩,镇国公当年因为某些原因,并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跟着皇上围剿反贼,也是后来仗着汝阳长公主与太后关系亲密,才算是在皇亲国戚中站稳了脚跟。
廉氏愣了一愣,那齐嬷嬷也不觉得她失礼,面带笑容说道:“我家世子爷前段时间去了泰昌县,承蒙贵府热情招待了。”
这次不说廉氏,一旁当隐形人的秦如卉也回想了起来,那一个如青松明月一般风姿俊逸的少年,他就是安国公府的世子爷?
怪不得他通身的气派,叫人不由的心生畏惧。
廉氏忙摆着手:“应该的应该的,嬷嬷快请坐。”
齐嬷嬷笑笑,等着廉氏坐了。
她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半张椅子,谦和有度,丝毫没有盛京城有些名门世家的脸的奴才那副仗势欺人的样子。
等袁府的奴婢上了茶,廉氏便于齐嬷嬷寒暄起来。
齐嬷嬷也应对有度。
二人正在说话,就见门口走进了一个人来。
廉氏是认得袁滢雪的,此刻看着她,想着都等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姗姗来迟,可见是故意跟她摆架子的。
秦如卉眼里迸射出喜悦来,随即想起什么,暗暗跟袁滢雪使眼色。
袁滢雪对她一笑,便向廉氏行礼:“因我母亲有要事缠身,一时过不来,就叫我先过来见过夫人。”
廉氏脸色神色不大好看,按着以往在秦家,她根本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
这次也是不得已,她勉强笑笑:“你如今的身份,可不同以往了。”
这话说的。
齐嬷嬷将廉氏看了看,已经起身行礼:“见过袁大姑娘,姑娘好。”
袁滢雪侧身受了半礼,自己先坐了,才微笑着:“嬷嬷请坐。”
齐嬷嬷才坐下。
袁滢雪坐下来的时候,有意留出了主位。
便开始礼仪娴熟的应对起廉氏与齐嬷嬷来。
廉氏有心,刚才齐嬷嬷一声袁大姑娘,她就惊诧了。
袁滢雪的身份,可是袁二老爷袁有仁不可说的事,但是齐嬷嬷说了,就证明安国公府是认为袁滢雪应该是袁家嫡长?
她只端着茶,作势喝茶,却眼耳时时留意齐嬷嬷与袁滢雪的交谈。
等听到最后,她手抖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袁滢雪:“原来大姑娘在泰昌县的时候,与安国公府的世子爷便有过接触,还间接救治了安国公夫人的急症,大姑娘的运道还真是好。”
袁滢雪面上淡淡的微笑着:“也是机缘巧合,我外祖父无意间收藏的伤寒杂论,正好就是世子爷寻找的那一本。”
廉氏一笑,不置可否,心说,要不是我们家大姑娘要嫁到镇国公府去,安国公府的世子爷怎么会去泰昌,不去泰昌,你这丫头怎么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分明是沾了我们秦家的光,还在这里拿腔作势。
秦如卉在一旁不敢搭话,只眼神笑的亮晶晶的。
袁滢雪对她笑着,两人是好朋友,心领神会。
话说薛氏也是蒙了,刚刚与相公商议对策的时候,为防止有人偷听,命人不要打扰他们。
结果,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说完了话。
周嬷嬷才说,袁滢雪早从另一套道上去了待客的正厅了。
等薛氏急匆匆来的时候,与袁滢雪说过话的齐嬷嬷,已经要告辞了。
薛氏不敢置信地看着袁滢雪。
她万万的想不到怎么敢来这里,她胆子怎么这么大,就代替她来招待齐嬷嬷,还有秦家的大太太。
她气的几乎要颤抖起来,整个盛京城,她就没见过袁滢雪这样胆大包天的姑娘。
齐嬷嬷向薛氏笑道:“老奴来了半天了,已经见过了袁大姑娘,也该回去向我家夫人回话了。”
薛氏努力忍住心头的怒火,脸上撑起笑来,将袁滢雪看了一看,挣扎说道:“如此,是我失礼了,刚才也是有要紧事,一时耽搁了,怠慢了齐嬷嬷,还请您不要怪罪。”
齐嬷嬷忙说:“不敢不敢,夫人正事要紧,奴婢也不过是替我们家夫人传句话。”
说着,招了招手,门口立着的四个安国公府的奴婢便走了进来。
四个人手上一色都端着托盘,齐嬷嬷走上前去,将盖在红漆木托盘上的红巾都揭了起来。l0ns33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