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春芳在袁滢雪的跟前哭个不住,觉得到现在自己才看清楚了袁有仁的真面目“原来我在我二哥的眼里,也不过是个只能配个老头子的。”
自从袁滢雪与她有了共同的敌人薛氏以后,袁春芳就将袁滢雪当做了自己人,心里什么不顺畅,都能跟袁滢雪说。
这次的事情也是,袁春芳委屈坏了,哪里憋得住。
袁滢雪嘴上劝着她“小姑姑别急,想是郑管事他有旁人不知的能耐,父亲才将愿意将您许配给他。”
其实她心里清楚,袁有仁为何会把袁春芳许配给郑管事。
说起来,这郑管事在前世的时候就是个能人,袁有仁最后成为刑部尚书,郑克在幕后出谋划策,出力不小,袁有仁是一心想要拉拢了郑克。
前世,袁有仁成为刑部尚书,郑克最后也是一路官运亨通,成为广平府的知府。
这些事,在现在无根无据,袁滢雪不会告诉袁春芳。
更何况,袁春芳本性,自私傲慢。
现在用着她,对她几分好颜色,将来有了什么事,她仍旧会是她嘴里的贱人。
其实袁春芳要是聪明点儿,也会明白,袁有仁能把她嫁给郑克,就代表郑克不会当一辈子的管事,否则,自己的妹妹嫁给自己的管事,外人看着也不像样,会背地里耻笑的。
袁春芳不明白,袁滢雪不说。
袁春芳哭哭啼啼的喋喋不休“再说了,那郑克他足足比我大了十岁不说,他还娶过老婆的,呜呜呜”
袁滢雪不耐烦继续听她哭诉,略安慰了一回,便说回去替她想办法。
袁春芳哭的也累了,恍惚的应了一声,就兀自睡去了。
袁滢雪与庞老太太报备袁春芳睡了。
庞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她安抚了袁春芳,庞老太太好说了一句好听的“你也累了半天,回去歇着吧。”
袁滢雪行了礼,留着庞老太太愁眉苦脸地守着袁春芳。
出了泰德堂,袁滢雪很意外地看到了袁喜梅。
看到她出来,袁喜梅想转过身当没看见地走开,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四妹妹?”
袁有仁二房的排行,也不知为什么,没有跟着整个袁家走,因此袁喜梅见了袁惜娴叫四妹妹,见了袁惜娴也叫四妹妹,她们两个也从来不会在一起,倒也还没有叫了一声需要两个人去应的时候。
“二姐姐。”袁滢雪点点头。
她与袁喜梅没有过节。
她与袁喜梅的纠结,就是在年龄都很小的时候,袁喜梅在她的面前炫耀她的新衣裳,她的新首饰,她娘抱她吃饭一类,享受不懂事的她羡慕渴望的眼神。
大了,两个人基本没有交集。
“来京城这么久了,我们姐妹还没有在一起说说话,能不能邀请我去你的暖香坞坐坐?”袁喜梅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袁滢雪不在意“好啊。”
无仇无怨,她对袁喜梅也没什么敌意。
暖香坞进了大门,袁喜梅便觉得眼花缭乱起来,这暖香坞里很大,屋子更修整的十分精致好看,连丫头瞧着都比她院子里的丫头干净利落。
采芹端了茶。
袁喜梅看着屋里装饰的眼神,才收了回来,双手捧着茶杯“四妹妹如今得愿所偿了,你高兴吗?”
袁滢雪在一旁绣架上整理着绣线,闻言看她一眼“这是我本来该有的,失而复得罢了,又不是什么额外的恩赐,也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
说完,便低头刺绣“二姐姐有话直说吧。”
袁喜梅看着袁滢雪,眼里慢慢的浮现出羡慕的神色来。
从前她看着袁滢雪,觉得她真可怜,眼巴巴看着她们姐妹的眼神真搞笑。
现在,袁滢雪不是从前的小可怜了。
她穿着雪白绣着水粉色澜边儿的裙子,上身是一件大红色的交领半臂褙子,领口点缀着一朵以红宝石镶嵌在银色底座上的牡丹花样式的领口,脖子上刚才还带着一个赤金八宝金项圈。这是盛京的风俗,未出阁的姑娘大多都带着金项圈,说是压着叫姑娘家的命格更贵重的。
晚上一对青翠欲滴的翡翠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
她仔细看袁滢雪的面容,她这才发现袁滢雪长的跟记忆力的二婶张氏很像,雪白的脸蛋尖下巴,小巧的鼻头很可爱,她眼神很灵动,温润如水,嘴唇胭红,但是她知道袁滢雪肯定没有点口脂,她十三岁了,但是脸上还没有傅粉。
从容优雅,袁喜梅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四个字来。
“二姐姐?”等了半天,袁滢雪没听到袁喜梅说话。
抬头就看到袁喜梅直愣愣一直看她的眼神,便唤了一声。
袁喜梅回过神来,忙笑了笑掩饰“看四妹妹花儿绣的好,一时看住了。”
说完,她想要说什么,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就看到了几个面生的丫头低眉顺眼地在一旁站着。
不用想,这也是薛氏分派的奴婢,袁喜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说“也没什么,就是想知道小姑姑怎么样了,我和莲儿也去看小姑姑了,小姑姑不见我们。”
袁滢雪心知她肯定不是为这个,却顺着她的话“小姑姑脾气就是那样的,她挺好的。”
说完,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袁喜梅“小姑姑是心病。”
心病,袁喜梅心头一跳,袁春芳有什么心病?
无非就是婚事。
袁喜梅眼珠不由自主地转动了起来。
袁滢雪略想了想,想起前世袁喜梅的结局,说“其实大伯娘替二姐姐多操心操心,也是好的,要是大伯去替二姐姐操心的话,恐怕就不太符合大伯娘和二姐姐的心意了吧。”
袁喜梅愣了一愣,想起什么,脸色陡然刷白。
这些天光想着薛氏还有袁滢雪,根本就忘接了父亲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身边还有着贞贞那个不怀好意的女人。
“四妹妹说的是,我,我要回去了。”她略有些慌张的站起了。
她不傻,越迟一刻,就觉得糟糕的事情会离她更进一步。
袁滢雪放下针线,送了袁喜梅出去。
出了大门,袁喜梅匆匆与她告辞,就带着翠羽急匆匆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了屋子,采菱有些不解“二姑娘奇奇怪怪的,来了也不说话,姑娘说了一句话,她就急着要走,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袁滢雪忙自己的,无心为采菱解惑。
采芹也想不明白“我们哪里知道,反正二姑娘无论是什么事,都与我们没有干系。”
采菱点点头,两个人就丢开不去想了。
屋里头浣纱想了想,没有做声。
伺候的几天里,袁滢雪就发现朱氏梳洗打扮过后,瞧着气色好了许多。
听着采菱说,朱氏每日不是去薛氏那里,就是去苏氏那里。
也经常出门。
至于小妾贞姨娘,则紧闭门户,庞老太太自语身份贵重,听着袁滢雪说过她是春风楼出身的,便不叫她踏进泰德堂的大门一步,只每日叫了袁博光进去,喜欢的不得了。
叫庞老太太的话说,这可是大房唯一的子嗣,大房延续香火,可只能靠着袁博光了。
这袁博光五岁的年级,本就是袁有德宠着的,如今老太太也因着他能说会道的,比年纪还小,苏氏又看的紧袁博平还要宠爱的紧,便在家里无法无天起来。
吃喝穿戴样样讲究,连着袁喜棠也说些他小时候的趣事儿,让庞老太太对她刮目相看,觉得棠儿托生在贞姨娘的肚子里,简直埋没了她。
庞老太太在村里的时候,就是河西村出了名的悍妇,混不吝,不讲道理的。
上了岁数,二儿子有出息了,一步登天成了人上人,再之后更是成了顺风顺水的老太太太,更是恣意妄为。
她宠爱孙子更甚于孙女,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孙女们的感受,袁喜莲等人,也都心知肚明,谁谁在老太太跟前多得几分脸面,都知道,这不会长久。
可现在,出现了一个袁喜棠,庞老太太却是变了。
袁惜慧就向柳姨娘冷笑着“春风楼里窑姐儿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也就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才会宠成香饽饽,真是可笑。”
袁惜柔速来精明,芳姨娘才想着怎么开解她,她反倒告诉芳姨娘“姨娘,她再怎么受宠,她的出身是改变不了的。不过阿猫阿狗的玩意儿,老太太逗个乐子罢了,不能较真。何况,我们母女都是太太的人,老太太的宠爱,我可要不起。”
这两个人都不傻,袁惜娴更不会在意了。
只有袁喜梅和袁喜莲姐妹两个,在朱氏屋里掉了几回泪。
朱氏觉得自己走错了路,一条道上越走越黑,找不到新的出路。
这日,袁喜梅在朱氏的屋里吃过早饭,便像往常一样留下来做针线活儿。
眼看着秋天过去了,寒冬将至,薛氏那边早早就给袁惜娴,还有袁惜慧等人都量身裁剪,准备好了深秋以及冬天的新衣裳,大房却没有消息。
朱氏厚脸皮却薛氏那里聊了几句,话题没扯上去,就叫薛氏打发了出来。
她便知道薛氏是彻底厌恶了她,不乐意给她丁点儿的好处了,只得叫钱嬷嬷去外头买了绸缎布料等物,自己母女几个做。
袁喜梅还好些,袁喜莲却接受不了,哭哭闹闹地死活不动手。
消息传到暖香坞,袁滢雪不以为意,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想当初在泰昌的时候,那可是锦衣坊云香阁那些掌柜的将现成的衣裳首饰送上门叫她们挑选,偶尔有针线活,家里也有足够的丫头们去做。
现在,瞧着每个人都占一个大院子,却只有自己贴身的一个丫头能使唤得动,其他的人,都是阴奉阳违,袁喜莲的院子更是隔三差五的都不会洒扫了。
成日间,有的奴才干脆都没了影儿,不是自家的奴才,袁喜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没用。
母女三个,真正成了寄人篱下的可怜人。
如今自己做针线活,也不奇怪了。
袁喜梅踏踏实实地做针线,做着做着,就不由地出了神。
朱氏一线缝完,准备换上新线,抬了头,就看到二女儿在发呆“梅儿?”
袁喜梅回了神来,眼神有些躲闪“娘。”
朱氏心里疑惑“你在想什么?”
袁喜梅抬起头看了看,屋里除了她们母女两个,就只有钱嬷嬷和自己的丫头翠羽,便说“娘,你有没有问过爹,我和莲儿年级都大了,小姑姑的事总是不消停,我们将来怎么办?”
也是抱着一丝希望,她目光殷切的看着朱氏。
朱氏穿针的双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袁喜梅低下头,重新做起针线来“突然想起来的,我只是担心爹被那个女儿哄骗了。”
说着,手忍不住抖了抖。
朱氏心头不禁一痛,想起袁有德的无情无义来,还有那个狐媚子阮贞贞。
“她不敢,我怎么也都是她儿女的嫡母。”说到这里,就住了嘴,那阮贞贞母子三个进了门,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那袁喜棠也是乖觉,路上遇见了她,还装模作样的乖乖行礼,叫一声太太。
她越是乖顺,朱氏越觉得这袁喜棠不是个好拿捏的。
“你别急,我等吃了午饭就去你二婶和四婶那里走动走动,说不定能有好消息。”朱氏按着袁喜梅的手,重重地按了按,叫她放心。
袁喜梅眼眶已经红了,点了点头。
女孩儿们的婚事,那是一辈子的事,她是怕了会像大姐袁喜苹那样,过着比奴婢还不如的生活。
可是在家里,父亲不拿她当女儿,每日见了她不是厌烦,就是横眉怒对。
本以为来了京城,就有的是达官显贵的公子们供她们挑选,到了才知道了什么叫两眼一抹黑。
不认得人,不识的路,没有根基。
还不如在泰昌县。
每天都过得很压抑。
朱氏心焦,说是吃了午饭,缝了几针,终还是放下衣裳要出门去。
袁喜梅忙惊喜地站起来,亲手侍奉着朱氏穿上见客的衣裳,自己也打扮了一下,朱氏还将压箱底的红宝石簪子给袁喜梅戴上了。
红宝石鲜亮的颜色,衬得袁喜梅普通的面容,也多了几分鲜艳与娇美。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