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溪午拖着行李走在校道上。
虽还未正式开学,可那饭堂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人群熙攘。
她不敢再往那去。
一想到污浊的空气之中,行走着形形色色冷漠不堪的人,她的鸡皮疙瘩就会掉下一身。
纵然何溪午明白,世间的陌生人大多冷漠淡薄,也不至于会无事对另一个陌生人嘘寒问暖。
世间炎凉事态,大多如此。
“回宿舍吧,这路走的也真是太不顺畅了!”
她强拖着行李往前走,穿过前头迎面而来的人群。何溪午似是习惯于穿梭人群之中,几下规避,便躲过了旁人的目光。
不一会,她便站在了宿舍楼的楼梯之上。
抬着不重的行李,爬上了七楼,何溪午感觉自己都要断过气去。大把大把的汗水从她脸上滑落,腹部衣服已经成了一摊湿润。
“真是不想见到里头那些人,烦死了。”
她丢了行李在宿舍门前,稍微呼了口气,想象着里头那两个生活习惯极其不好的舍友,又该是什么姿态坐着,什么姿态玩着。
开了门,那两人纷纷投过眼神来,冲着何溪午点了点头,便没有说话。
何溪午也知趣地绕过中间一摊火锅,边走到自己位置上,边在心里念叨着这二人的懒散作风。
许是知道那二人没有整理宿舍的心思,何溪午便放下行李,挑着水盆水桶,在宿舍里头忙里忙外。
先前那铺满灰尘臭气的房间,终于在一个多小时之后,成了崭新模样。
躺在床帘里,何溪午对自己的工作成果甚为满意,便也舒服地闭上眼睛睡去。
刚入了梦乡,她又恍惚听见枕头边的手机发出声响,才猛地起了身,查看着信息。
“睡了吗?下来走走?”
是那顾闻钟发来的消息。
何溪午抚挲着裂了一半的手机屏幕,心中颇有不平。
“方才才用着那样的语气说我,现在却要我下去走走?怕是又要骂我吧?”
她丢了手机,又躺了下去。
床帘顶部的恒星图案,在宿舍灯光照耀下,居然也发起光来,闪的何溪午精神了许多。
隔了一会,手机又响了起来。
“刚刚是我脾气太大了,你下来宿舍楼好不好,我给你赔罪。”
“现在想起赔罪了?刚刚责备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
她敲动着手指,似是要把方才的怒气重新撒在他身上。
那顾闻钟看到了信息,许是也识了趣,好久不再说话。
可相反的,床上的何溪午许久不见新消息,倒等的更加着急,便重又拿了手机,一遍遍地翻看着。
绿色的信息方框里,始终一片空白。
“这就是赔罪的诚意吗?”
她丢了手机,把头捂在被子里,强行闭着眼睛,劝已经没了困意的自己睡下去。
翻身翻了许久,那顾闻钟还是没有发信息来。
何溪午耐不住性子,便干脆下了床,跑到厕所里给他打电话。
一成不变的电话铃声响起,不一会又传来顾闻钟的声音。
“喂?”
是一阵慵懒惺忪的声音。
“你在睡觉?”
“刚睡下,怎么了?”
“怎么了?你不是想跟我赔罪吗?怎么就睡着了?”
“你不是不理我吗?”
“我哪里不理你了?”
“......”
何溪午听见那头断了声响,便又低声问道:
“怎么样,还想赔罪吗?”
“你现在来宿舍楼下,我马上过去。”
“别让我等。”
“行行行。”
顾闻钟稍微有些不耐烦,挂了手机便伸了个懒腰,穿上衣服裤子,往外跑去。
此时已经十一点,再过来半小时,门禁便要开始。
顾闻钟走在路上,还以为应该是行人寥寥,却不曾想,那人群比起方才回来时还要多。
好不容易挤过了成群结队的学生,他往何溪午的宿舍楼大门望了一眼。
那些叫外卖的人正在拿外卖,情侣也都在打情骂俏互相告着别,还有几个刚从家里回来的学生,拖着行李满头大汗地往上走。
可人群虽拥挤,他还是能一眼认出那个穿着粉红睡衣的女孩子。
看着何溪午打哈欠,顾闻钟倒是有些好笑起来,手中提着的袋子也随之抖了一抖。
“溪午!”
顾闻钟喊了一声,便看那何溪午转过头来,眼神似有诸多不满。
“你来的太晚了。”
“我宿舍离你这边太远了,我还是快步过来的。”
“所以,你来赔罪,我还得感谢你走那么快吗?”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顾闻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许是晓得了何溪午的脾气,他也便不再多说废话,把手中袋子往前一伸,放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
“我给你赔罪的礼物。”
“收买我?”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会很喜欢的。”
“我看看。”
何溪午接过那袋子,沉甸甸的重量从手上传来——直觉告诉她,这是个木盒子。
“木盒子?”
何溪午抬头看看他,略有些匪夷所思地把木盒子拿了出来,问了一句。
可顾闻钟还仍旧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只是笑而不答。
何溪午便把目光放回了木盒子身上。
精致的四角轮廓,加上刻得极其形象生动的花边,这木盒子仿佛天生精品,一下子吸引住了何溪午的注意力。
“没想到,你还挑的很细致。”
她嘴角难以控制地上扬,手指还划过盖子,细心地抚挲着。
“打开看看。”
何溪午把盖子往前划上去,只见里头装着的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而是随处可见的叶子。
“叶子?”
“嗯嗯,叶子。”顾闻钟没有理会她的鄙夷眼神,仍然拍拍胸脯道,“里面的叶子,都是我四处找来的,我觉得你会喜欢。”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喜欢?”何溪午问出了口,却看顾闻钟有些惊讶,便又补充道,“我还算蛮喜欢的......可是万一我不喜欢了,你不是很尴尬?”
“你一定不会不喜欢的。当时你高中没毕业,我们两个刚认识,你就告诉我,你很喜欢坐在趣心湖旁边看风景。这里面的叶子,大多是我那时候摘下来的,一直放在书本里,做成标本。”
“这样......”
何溪午听了他的说辞,倒有些认真地看着那些叶子,每一片过了她的手,都少不了一阵长久的端详。
这木匣子里装着许多何溪午喜欢的树叶:柳树叶、榕树叶、月季花的叶子,和玫瑰花的叶子,还有其他一大堆说不上来名字,却形色各异的叶子。
她更惊叹的是,每一片都被保存完好,虽有些泛了黄色,但仍旧像刚摘下来一般,甚至还带了点香气。
“我在里面加了一些清新剂,不多,但能保证它们不发异味。”
“挺好的。”
何溪午安心得盖上盖子,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袋子。
“今天下午,是我不该那么着急。我也只是看见戴不闻那副模样,有些害怕罢了。一不小心对你发了脾气,对不起。”
顾闻钟低着头,卑微的样子与高大的身躯显得格格不入,倒让何溪午不自觉笑了出来。
“笑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你很认真。”
“原谅我了?”
“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也要理解我的想法,而不是一味地责备我。”
“好。”
“对了,戴不闻他怎么样了?”
“他......”顾闻钟失落神态较之前更甚,“是大腿上长了肿瘤,现在虽然还小,但压迫了神经。”
“那怎么会晕倒过去?”
“可能被影响到了?我怎么知道呢......”
“怎么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