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儿阙。
顾名思义,当然和梨有关。
眼前这棵大梨树,苍翠挺拔,腰身足有两拱,其花白灿灿的恍如一片雪海,香气扑鼻,闹得几只蛱蝶顾此失彼。
此时,树荫下的杜泽安拍了拍手,总算把最后一抷黄土给填了回去。
然后他将头冠束正,继而又把裾摆放了下来,最后才拱手肃穆道:
“短歌之行,譬如朝露”
“泱泱自水,晏晏梨木”
“泉下有知,佑我水土”
“否极泰来,山川永固”
言罢,杜泽安以茶代酒,沃酹树前,就算是为刚才的冒犯之举,给无名前辈赔罪了。
其实吧,
人死如灯灭。
就算杜泽安不安葬这些曝日的尸骨,他心里也不会有多大的负担。但他一想到,这些无名前辈都是汉人,与自己乃是同出一脉,共饮自水,由此他心底就有些同情与不忍。
说得不好听点,这就是兔死狐悲。
若有朝一日,自己也落了个曝尸荒野的下场,那就希望后来的继任者,也能像刚才这样安葬自己吧……
杜泽安苦笑,遂叹了口气。
而此时,南风忽起,吹得大梨树簌簌作响,风暖晴好之下,落英缤纷。
“不算刚才的这两位前辈,那这梨园,也已经安葬有上千人了吧?到底是什么灾难让梨儿阙来不及反应,竟突然之间,就让所有人猝死了?”
“天劫?”
杜泽安望着茶杯里打旋儿的梨花,有些出神。但他却想起在异界大半年来,也没看到梨儿阙有大规模被雷电破坏的痕迹,遂推翻了之前的猜测,再无头绪。
算了,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毕竟梨儿阙还有很多地方自己都没去过,说不真相就隐藏其中。
杜泽安想了半天也没厘清线索,遂转身,来到了梨园中心。
一张圆台桌,三个小石礅。
这里就是杜泽安来到异界之后,睁眼看到的第一幅场景,所以此处,总能给他带来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他绕肩活动了下右手,然后转动射决,就开始清理此次校场武库之行的收获。
精铁匕首一把,灵石五六十块,漆盒一只,灵石灰两三包,普通弯刀十五把,此外还有碎布料七八斤。
至于牌子头所使用的武器,好像是一根乌木法杖,不过在打斗中断了拐头,现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杜泽安率先将匕首掏了出来,因为他感觉这匕首,就是那个把能戳断脊椎的凶器。除此之外,他还想仔细看看这霸道的小家伙,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摩挲之下,杜泽安感到了一丝凉意,而往上看,匕首圆柄之处还铭着上下两个篆字:
【青寒】
青光鞭辟,寒气入里。
名字还算不错,总结到位,倒也配得上它夸张的破甲能力。
杜泽安喜滋滋将其收入囊中,继而就把四十几块珉石摸了出来,然后一字排开,傻笑着检查其中灵气储量。
珉石虽大如柚子,但在灵石当中却属于最低等级——平相,所以其中的灵气,十个都抵不上一个小如鸡蛋的玞石。
不过……
胜在它数量多啊!
正所谓:夫子比民强,一截更比十截长。
这么多珉石,再加上漆盒里的玞石,肯定能让自己升到外境三层天。
杜泽安望着圆桌放不下,就只好又堆在地上的珉石,他开心得像个在晒坝翻晒谷粮的老农。
据领主之书记载,天下还有种绝世罕见的灵石,其名为珏。
它跳出五石之外,其体内灵气宛如实质,半滴就能让凡人羽化登仙。而从它的名字就不难看出,这家伙,正是千万灵石之中的王者。
哇,我要是有这宝贝,转瞬之间,就能白发变青丝吧?
杜泽安一向对汉家史书的记载,那是深信不疑,既然前人下笔敢写,他就敢信。
不过妄想归妄想,他还是掏出漆盒,准备查看里面的玞石,毕竟这才是本次校场武库之行的头奖。
然而。
杜泽安打开漆盒之后,空空如也,里面一片黑暗,恍如深渊。
一定是打开的姿势不对。
杜泽安面无表情,就将漆盒原封不动地盖了回去,然后又满怀期待地将其打开。
空空如也,恍如深渊。
啪!
杜泽安盛怒,一把就将漆盒扫在了地上:玛德!作弄我呢?灵石呢?那八块玞石去哪了!
这玞石可是老子拿命换来的,为此还折了一幅竹甲,一柄弯刀,还流了好几碗血!
杜泽安抱着膀子,急得团团转。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将漆盒捡了起来,正寻思着到底是哪儿出了岔子,却突然感应到秦俑在向自己发信号。
差点忘了,大厅之中的还有个活人!
杜泽安拎着漆盒,怒气冲冲,遂飞快向山下梨儿阙跑去。腾挪之间,他就从水渠函道里,钻到了地堡。
刚上台阶,杜泽安还没迈入大厅,便听到里面滋滋烧水声,香气扑鼻,应该就是肉块炖好了。
“终于醒了?”
杜泽安抬脚,便踢了踢蹲在墙角的牌子头:“能看清我人影嘛?”
原来,杜泽安将牌子头打晕之后,犹不解气,便将其拖回了大厅。他除了想要牌子头那身板甲和体内的修丹之外,他还想利用牌子头的身份,榨取点关于犬戎的情报。
“啊、啊嘌裥弚……”
牌子头盯着屋内,有些哆嗦,他满脸的血污已经变成了黑褐色,恍如难民。其灰不溜秋的样子,早就没了刚才铁甲雄兵狼骑士的威风。
杜泽安没听懂牌子头在嘀咕些什么,便索性不管,打算先吃完饭再料理这个家伙。
水煮肉片,白里透红。
杜泽安拿起筷子就挑……
嗯~?
他低头看向秦俑,发现这憨货单膝跪地,手捧水壶,竟然就直愣愣架在火上烧……
杜泽安扣了扣头皮,有些郁闷,自己刚才是吩咐秦俑在看护牌子头之余,还要烧水煮肉,但自己也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烧啊!
还单膝跪地,煞有介事……
杜泽安赶紧让通红的秦俑站了起来,然后把他领到门口降降温,还叮嘱他别碰冷水,免得一会儿炸了。
难怪牌子头瑟瑟发抖,原来才是被秦俑给吓得。
要是自己不知缘由,然后乍见到火烧不侵的傀儡,那也会大惊失色吧?
杜泽安心有所感,然后把从牌子头身上抢下来的板甲,挪到了自己身下当做马扎,继而不顾滚烫,遂哈着气吃上了水煮肉片。
而此时。
牌子头望着被剥皮抽骨的座头狼,心中生恨,他眼底就升起了一股涛天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