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勾栏时,这里不论寒雨酷暑,天天都有演出,看戏之人,日日满座。
云都主城——云都城。光是这云都城内,就有三、四十座不同规模的勾栏,还不说那些州、县。
而云都中最大的瓦舍,也在云都城,名曰“象棚”,里面可以容纳千余人,相当于现在的篮球馆、足球馆那么大。
瓦舍勾栏,让人们的生活,也变得有滋有味,热闹非凡。
叶来香站在勾栏悬挂着的“招子”前,看着今日演员的名字和节目的名称。
我指着“招子”说:“这就是简易版的屏幕嘛。”
“是谁说要看表演的?是你吗?杨果?”叶来香发现没自己想看的,于是问杨果。
杨果闻到香味,也不知道是谁拎着篮筐正在卖刚出锅的葱油饼,那小葱的鲜香,让人欲罢不能。
杨果回答:“不是我啊,月儿说要来的不是吗。”
“月儿人呢?”叶来香瞧着周围。
我不知道月儿会有这么殷勤的时候,竟然自己先去购票了。我回答:“她帮我们去买票,一会儿就过来。”
勾栏内,黄童白叟,欢呼雀跃。
先是一场杂技,再是一场傀儡戏……
月儿中途说要去行个方便,我哪知道她指的是那种方便,只是随便应了她一声。
我与杨果、叶来香三人,都没好好看表演,而是在下面聊着天文历法、商业哲学。
好吧~我怎么可能是会聊这些深奥话题的人,就是天马行空嘛,职业啊,生活啊,历史啊,想到什么聊什么。
但更多的,还是八卦。
我磕着瓜子,刚放到牙边,瓜子壳就与瓜子仁分离,我嚼两口又是一粒瓜子仁入嘴,说:“将军府里,整天阴风阵阵,下人们看见贺司渊就像见鬼一样,因为贺司渊他有暴力倾向,动不动就喜欢打人,还很难控制自己的脾气,我猜测他这人……”我指着自己的脑子,“这儿不太正常。实在是因为我已经嫁给了他,但是我也给他修过休书啊,他那人,不承认。”
叶来香难以置信:“真的假的,你给他写过休书?”
杨果的思绪从旁边小孩手中的糖葫芦拉了回来:“白兮你看起来就是不怕惹事的人,浑身上下有很浓的浩然正气。”
我喝了口茶:“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那儿,夫妻之间是平等的,爱,就在一起,不爱,就离婚。离婚的意思,就是男的可以休了女的,女的可以休了男的,只要双方签字。”
叶来香怎么记得,白兮是本地人啊?“你们那儿,哪儿?”
“就,一个叫二十一世纪的地方。”
“还有这种地名?不过这种离婚,也不得不说是一种好办法。因为有些人在一起,那就是束缚对方,明明不爱,却被一纸婚书、一个家庭捆绑在了一起。”叶来香说出的话让我对她改观。
我本以为叶来香会否认我的话,意料之外,她竟然赞同了。按理说,这个朝代,这种教育背景,她思想能这么开放,不容易。后来我发现,她的思想之所以没有被束缚,一部分原因,还要归结于她的父母没有束缚她,她没有好好学习女戒,又喜欢四处走动,与人闲聊,听的多了,想法也就不一样了。
“其实,我还挺害怕嫁人的。”杨果幽幽的说。
“为什么?”我问。
“嫁人之后,要顾家,要看孩子,还要处理那些亲戚的事儿,最好不要摊上恶婆婆,否则,更苦……”
照杨果这么说,那我这个将军夫人,当得实在是太舒服。
“哪里像我现在这样,只要跟在我爹身边学习如何管理酒务就好。而且,我喜欢呆在酒务里,我喜欢那里的味道,满天的酒香,就像是在仙境中一般……”
酒香~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小仙娥。
杨果笑:“所以,即使我要嫁人,也要找个倒插门女婿,这样,我爹娘不用担心我,我也能继续管理酒务。”
“好。”我鼓掌,“志向远大,我支持你。”
“我跟你们说件事儿啊……也是我的一个秘密。”叶来香一脸神秘兮兮。
“好,你说。”杨果表现出一定不会把秘密传出去的表情。
叶来香只要想想就乐:“我要嫁人,但我要嫁给一个侠肝义胆、征战沙场的勇士。”
意思就是当兵的?征战沙场的话,是份高危职业啊。
“我才不喜欢那些孱弱的书生,小白脸搁那儿一放,除了吟诗作对,其它啥也不会。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还是有些道理的。我未来的丈夫,那可是要顶天立地,为国效力的人。他可以黑,但必须双目如炬,他可以身材矮小,但必须脚踏实地,要有真男人的威风。当然,功夫不能比我弱,然后让他带着我,要么驰骋天涯,要么相望于滚滚大漠。”
杨果半信半疑:“那你爹娘怎么办?他们能同意你嫁?你父母是生意人,你家还有茶磨,他们肯定是更想叫你嫁给朝中某个官员,让你富贵,或者是许你嫁给哪个商人,让你更富。怎么可能给你驰骋天涯,相忘于滚滚大漠的机会。”
“那我就当一次不肖子孙。”叶来香吐出丁香小舌,回头问我:“白兮你呢?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杨果插话:“她都已经嫁人了,能有什么想法。”
“嫁人了又怎么了。”
“我啊……”我想到了小山,想到了游山玩水,想到了……和小山一起游山玩水。如果真是这样,该有多好。
“你倒是说啊,别只顾着自己傻笑。”叶来香催我。
我朝着杨果与叶来香招手,让她们耳朵靠近我。
“什么啊?”叶来香将手撑在桌上。
“嘻嘻。”杨果移了移凳子。
我说了一句话,她们两个一声“什么”,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叶来香为难,与我拉开距离:“不是吧,白兮,这样,不好吧?”
杨果纠结的咬住下嘴唇,两边脸颊一鼓,右侧露出一个小梨涡:“是啊,这样做不对。”杨果很少去否认别人,但白兮说的,要是真实践了,那就是不合礼法。
“好啦,我开玩笑啦。”看到她们两个久久不能从我的话中自拔,我就不扫她们的兴。
竹林后有山,山上有瀑,瀑下有石,石边有人。
有人说过: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说这句话的人,是觉得太阳刺眼,人心难测吧。
小山抬头望着日,眼前起先是一道亮,紧接着是几个光斑。闭眼,眼前一阵红色、暖橘色,差点儿流泪。
果真,最刺眼的太阳就同最偏激的人,只能畏葸不前。
小山就是小山,大家都知道正午的太阳不能看,他就是要跃跃欲试。
大家也都喜欢旭日初升与夕阳西下;晨曦的海平面与晚归的霞,早起的雾与诗人咏不尽的月……
小山可以就这样,很久很久。
他抚摸着手中的玄玉,白兮将玄玉给他时,说再见面,把玄玉还给她。
再见面时,却又是别离。
不过,他们还会相见的,只是相见的关系。
小山浅笑。
此时,他倒很希望有人问他,你为什么笑?
当想念也变得奢侈,能够远视她,甚至注视她,他便知足了。
铜锣声,击鼓声。
胜花开始了,也就是变魔术。
“好玩儿吗?”
“好玩儿。”我回答。
“什么?”叶来香与杨果问。
“不是您你们问我好不好玩嘛。”
叶来香摇头:“我没问啊。”
杨果也说:“你听岔了吧。”
我……又幻听了?
台上的人正在转一个直径有一米多的圈圈,我看着那个圈圈,好晕啊~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我一本正经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你是白兮,我也是白兮,真是有趣。虽然我不知道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联系,但,这也不一定是坏事。我废了好大的劲才能跟你这样对话,否则,又会是断断续续的,你都不相信我存在在你的脑海里,你不会以为这是幻听吧?别这么想。我叫你兮兮吧,反正大家都是这么叫你的。兮兮,你这一次,霸占我的身体的时间,有点儿长啊。都多久了,你做的这个梦,为什么还不醒?你不用害怕,或许对你而言,这不科学,可,这里本来就是梦,要什么科学。接下来,我对你说的话,你听好了。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我双手放在耳边一张一合,“从前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们活泼又聪明……”
叶来香看我这作风,一阵好笑:“白兮,你这是看胜花看得太激动了?”
我抬头,刚才那个声音,好像没有了。
“白兮,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月儿她去哪儿了啊,怎么还不过来?”杨果理了理自己的裙子。
“要不,我们先回去?”叶来香问杨果。
杨果询问我:“可以吗?”
我扫掉身上的瓜子壳:“怎么不可以,你们家与将军府是不同路吧?你们先回去,我在外面等月儿就可以了。”
从勾栏出去后,杨果与叶来香打算一起去买些胭脂。
路途中,叶来香对杨果提起刚才白兮说的话,一开始听觉得那种想法不好,可现在一想,又觉得好笑。
“你又怎么了?”杨果拿着胭脂盒子放在鼻下闻。
“我想在外面找男人……”叶来香学着白兮当时的眼神动作。“白兮这么说,有点儿搞笑。”
“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笑,若她真这么做,那就是对贺将军的不钟。”杨果将胭脂点在自己手上看了看成色。
“贺将军是什么人,白兮想在外面找男人就能找到吗?贺将军肯定不然让啊,这可是关乎大将军的颜面问题。还有,今天是你我第一次白兮吧……”叶来香拿起黛螺想给杨果画眉,被杨果躲了过去,“这坊间传闻白兮与月儿不和的原因是什么,将军不喜将军夫人,因为将军夫人相貌丑陋,也不知道是谁传出这种不可信的话。依我看,要是白兮和月儿比起来,还是白兮更加讨人喜欢,那个月儿,初见还好,可一相处,就觉得她人也一般。如果我是贺将军,那我肯定会疼爱白兮多些,白兮嘴上说着贺将军的坏话,其实心里啊,可能是喜欢的打紧。女人嘛,有一句俗语,不就叫做,打是爱骂是亲,他们就是欢喜冤家。所以,将军与白兮两情相悦,白兮是不会在外面找男人的。”
“你又不是贺将军,再说了,大家也都知道贺将军宠爱月儿,娶二妻,弄那么大的排场,不就是为了告诉大家,那将军府上,未来做主的女主人不是白兮,而是月儿。”杨果走到放蔷薇水的柜台前。
蔷薇水,即香水。这些蔷薇水装在琉璃缶中,其外用蜡密封,虽然没有打开,但香犹透彻,数十步外,也能闻到其香,洒在衣服上,数日不散。
叶来香闻了闻这些蔷薇水:“历史上宠妾灭妻的男人又不是没有,但我不相信贺将军会是这样的人,那月儿有什么靠山吗?没有,可白兮的靠山就不同啊。”
杨果越听越糊涂,道:“我怎么记得白兮是养女,她亲生父亲死后就一直寄养在外?”
叶来香压低声音:“是这样没错,可白兮与将军的婚事可是连王上都关注的,所以,白兮的靠山,是王上……”
将军府。
不一对贺司渊报告:“将军,未查到云都城有叫做小山的人,要么,此人是偷渡过关,要么,他用的就是假名。”
白雨问:又发生什么事了?”
贺司渊看着桌上的药碗,喃喃道:“白兮,不会在外面找男人吧?”
白雨含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贺司渊一脸认真:“因为白兮骂我,除了骂我,她还骂了其他男人,都说打是亲骂是爱,这不就证明了,白兮心里有别人。”这种让人害羞的话呀,贺司渊也只会当着白雨的面这么说。
“是你想多了。要是你真这么在意,那你就对她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