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书桌前正给姜晟厉画玄玉的图样,姜晟厉就在一边咕咕。
“白兮。”姜晟厉用“你厉害啊”,“我佩服你啊”的表情看着我。
“干嘛。”我转着铅笔。
“这上面是谁?”姜晟厉将那张画着小山的纸摊到桌面上。
“小山。”我之所以不隐瞒姜晟厉,是因为以防万一贺司渊又问起姜晟厉关于小山的事,姜晟厉不会哑口无言。
“他就是小山啊。”姜晟厉点头,“虽然你画画技术很烂,但可以看出,贺司渊生气了。”
我将铅笔头抵在自己的下巴上:“我也不知道贺司渊有没有认出这是小山,因为当时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
“他好面子,即使知道你心里偷藏其他的男人,他也不好跟你撕破脸皮。我估计……”姜晟厉坐到我身边,“我估计贺司渊会找人去把小山碎尸万段。”
我左右摆动自己的脑袋:“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小山武功很厉害。”
“那有什么,多派几个人去,难道还抓不到他?”
“不会吧?”贺司渊要是真这么做,那小山岂不是有生命危险。
“会的。你以为贺司渊是什么好人啊。”
我向姜晟厉求助:“那该怎么办?小山绝对不能被贺司渊抓住的。”
“你还有求本少爷的时候?”姜晟厉一脸欠揍。
“我只是在问你问题,你爱说不说。”我让他注意我即将放下铅笔的手。
“你继续画,本少爷想办法就是。”姜晟厉思考了一会儿,问,“你和那个小山,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能是什么关系呢?
“你管这干嘛。”我盯着旁边看。
“你喜欢他是不是?”
我不回答。
“那你俩私奔吧。”姜晟厉的这个烂办法,我在寒家村时就跟小山提过一个类似的了。
我摇头。
“那你让他藏好。”
“重要的是连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总是神出鬼没,只是,在我有危险的时候,他才会出现。”这不就是每个女孩子心中的理想型嘛,没想到我在梦里就遇到了。
姜晟厉从未见过白兮这种症状,看来是没有好好吃药。这被白兮喜欢上的人,该有多倒霉,多可怜啊。姜晟厉用扇子轻拍我:“那你就假装自己遇到了什么危险,实在不行,本少爷也可以陪你演一出戏,然后小山就可以来救你了。”
姜晟厉又开始出歪主意。我说:“上次你让我假扮林笑笑的事我还没好好跟你算账,你又想让我演戏,谁要是碰到你这不靠谱的,那可得吃亏。”
“上次那是意外,不能作数的。”
“算了算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问你的。”实在不行,我就去竹林里的小屋找小山,他要是不在那儿,我就等着他回竹林。
姜晟厉抽出我画的画看:“这就是玄玉的模样啊。”
“你找不到玄玉的,不论真假。”我站起来。
“你干嘛这么说?”
“我就要这么说,你打我啊。”我冲他吐舌。
繁月轩中,此时正有下人将那些蒙尘的箱柜抬出来清扫。
花红回来后问那些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姑娘让我们把这些以后要用的东西都先打理一遍,若是有要搬到夏园中的东西,先腾出来。”
花红大概明白了月儿的用意,月儿这是在为入住夏园做准备。
还没进屋,就有月儿训人的声音。
花红没有急着进屋,而是躲到一边听着里面的对话内容。
月儿正在用玫瑰水泡手,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情,本来心情还好好的,都怪这个嫣儿,让月儿又恼了。月儿不紧不慢的问话:“说吧,是不是你偷拿了本姑娘梳妆台柜子里的钱。”
嫣儿正跪在地上,一侧的脸微肿,哭着喊冤枉:“姑娘,真的不是嫣儿啊,嫣儿怎么敢做这种要剁手的事儿。”
月儿从水盘中捞起一片花瓣撵了撵:“你也知道这是要剁手的事,那你还偷。”
嫣儿磕头:“姑娘,真的不是奴婢啊,真的不是奴婢……”嫣儿的脑袋与地板碰撞发出“咚——咚——”声。
月儿擦了擦手,之后又拿出香膏抹了抹:“你还真是嘴硬,看来不给你些教训,你是不知道错了。”在月儿这里,鞭子、板子永远要比这些下人的嘴要听话。她也不想听这些个废话,给自己徒增烦恼。“来人啊……”
花红看到嫣儿的现状,想起了曾经的柳绿,柳绿以前,也跪在嫣儿此时跪的地方。
“姑娘饶了奴婢吧,真的不是奴婢……”嫣儿那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并不能引起月儿的半分怜悯之心,月儿要是有怜悯之心,也不会赶走一个又一个下人。
而花红心中,却有些不安,她清了下嗓子,走进了屋里,道:“姑娘,奴回来了。”
月儿见是花红,只是浅浅的应了声。
“姑娘,这是您要的石榴水。”花红将它拿到月儿面前。
月儿接过石榴水打开封口闻了闻:“嗯,放起来吧。”
花红将它放到月儿的梳妆台上,每走一步,似乎都在想着一个解决办法。花红看了眼嫣儿。
有人打算把嫣儿拉下去,花红对月儿说:“姑娘,嫣儿这个贱蹄子,您可得好好罚她。”
月儿听这话,让下人们先等等,问花红:“她怎么了?”
花红走到嫣儿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嫣儿,一个巴掌扇在嫣儿的脸上,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月儿并不多管,拿起了一个孔明锁把玩起来,她对这个东西并没有多少兴趣,只是有很多富庶人家的子女都喜欢玩这个,她也让人买了个来。
“花红……”嫣儿茫然的看着花红,月儿打她她能理解,但花红又为什么打她?这委屈,来的猝不及防。
花红的手都打麻了,于是晃了晃手,说:“谁让你不安分。”花红转身毕恭毕敬的对月儿解释:“姑娘,今早您让奴去买石榴水,这个嫣儿还跟奴说这石榴水应该到哪家店买,哪家店的更为便宜,奴当时就说了,姑娘您用的东西,贵不贵是其次,只要是能配得上您的,多少钱都无所谓。这里,还轮不到她嫣儿帮着省钱,多管闲事。回来时,发现奴交代嫣儿的事情,她又偷懒没做完,所以奴才打了她。”
月儿盯着手中的孔明锁,没想到这个东西这么难玩。
见月儿并不排斥自己说的话,花红继续说:“姑娘,近来物价上涨,奴怕钱没带够,所以从姑娘您那多取了些钱去买石榴水,这是剩下的钱。”花红将钱放到月儿面前。
“钱是你多拿了?”月儿这才抬头看花红。
“是奴的错。”花红跪到地上,“奴没有事先跟姑娘您说一声就擅自做主,请姑娘责罚。”
月儿一下将孔明锁丢到地上:“这是什么破东西。”她起身朝屋外走去,“好了,你们都起来吧,该干嘛干嘛去。”
嫣儿见月儿不再为难自己,重重的吁了口气。
花红起身后再没有多看嫣儿一眼,不咸不淡的说:“起来吧。”
嫣儿嘴角有血,脸也白一块红一块。“花红……”嫣儿说着就哭出声,但也不敢大声哭,她怕月儿听见。
“你随我来。”花红让嫣儿跟着自己。
这花红是繁月轩里的一等奴婢,跟在月儿身边的时日最长,月儿其他人的话听不进去,但花红的话,月儿还是能够接受的,虽然接受的程度与多少也都是按着月儿的心情来。多的话,就是蒸熟的米饭里面挑没洗干净的石子;少的话,就是蒸熟的米饭里面找没蒸熟的生米。前者可能性不高,后者没可能性。
嫣儿跟着花红到花红的住处里,刚进去,就听见花红让自己跪下,嫣儿纵有再多的不情愿,也不敢忤逆。
花红关上房门,起先屋里本来就没多亮,房门一关,就只剩从窗户纸里透进来的几小束亮光。一束,照在嫣儿破皮的脑门上,一束,又落在花红的青葱细指上。
刚才那里是修罗大杀殿,现在这里又是十八层地狱。
花红终于出声:“刚才,我同姑娘说,是我多拿了抽屉里的钱……”她说了这一句,接下来就等着嫣儿的反应。
嫣儿感觉到自己的手黏糊糊的,她不是聪明人,但也不傻,急忙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我要是说出去了,你……你就割掉我的舌头。”
花红冷笑:“是啊,不管我是偷了钱还是拿了钱,我都可以说是我多拿……”她坐到床上,“可是你呢,你没拿钱,却也百口莫辩,你知道为什么吗?”
嫣儿眼神飘忽,从地面扫过花红的脚又落到地面:“我……我没有让姑娘信任我?因为我是下等丫鬟?”
花红一脚踢在嫣儿的腹部,她没有用多大力气,但嫣儿却也明白自己说的不对。
“呵,这将军府一共也就几个主子,伺候他们的却有这么多人,信任?谁信任谁?就连夫人,将军也不一定信她。我之所以可以这么说,是因为姑娘留我一分情面,你以为这情面是这么容易讨的?没错,你是个下等丫鬟,那你也应该知道,你之所以能在姑娘身边伺候着,那还得感谢二管家,若不是你攀上了亲戚关系,你现在还只能在后院洗衣做工,没一点自知之明的小贱人。你以为在姑娘面前说两句好话她就亲近你了?她是喜欢你叫她二夫人,哪里是喜欢你。真本事不会,投机取巧倒是厉害的很。还有你在背后骂主子的话,你现在跟这个人说了,是成了口舌之快,指不定那人就把你刚说的话告诉了主子,到那时候,可有你好看……”
嫣儿低着头无声无息的说了什么。
花红指着嫣儿的脑袋:“你这是什么表情?嗯?我还说不得你了。”
“我哪敢啊,花红姐姐……”嫣儿抬头看向花红,“我只是觉得花红姐姐你说的极对,只怪我还小,根本就不懂这些个大道理,若不是今日有花红姐姐出手相助,我可能就像柳绿姐姐一样被逐出府去了……”
听到“柳绿”,花红心头一紧。
“总之,嫣儿是感谢花红姐姐的,刚刚我只是在思考,以后该怎么服侍好月儿姑娘呢?”月儿这一字一句,也是问的极其认真。
“谨言慎行便是……”
嫣儿从花红那儿出来后直接朝后院走去。
这后院住的人多,白天的时候见不到什么人,到了晚上要睡觉时就像老鼠上炕一样,拥挤成一团。
嫣儿走进一处堆放柴火的房间,将那些小捆柴火拿开后,她又移开一块钻头,里面藏着一个小袋,袋子里是什么?当然是钱。
“花红那个大傻子,自己拿了多少钱出去都不知道。”嫣儿将小袋藏进怀里,又将钻头与柴火回归原位,“不过,我拿了抽屉里的钱,那花红又是拿什么钱给的月儿?”嫣儿自言自语,不想再思考,接下来就是把这些钱拿去给自己的父亲就好。
花红到了月儿屋内,此时只有一个下女正在打扫,花红对那人说:“你,过来。”
那人放下手中的伙计走了过来:“花红姐姐。”
花红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道:“你去吧把这个给嫣儿送去,让她涂一下额头的伤,别告诉她这是我给她的。”
“是。”那人刚想走,就被花红叫住。
“等等,以后,让嫣儿在外面干活,别让她进这屋。”之后又接了句,“免的姑娘看了她烦躁。”
“是。”
“你去吧。”花红等到这屋里再没其他人进来,这才走到月儿的梳妆台前打开抽屉。
幸好花红给月儿钱时,月儿没有数,否则,花红可不知道这抽屉里到底少了多少钱,该补多少钱回来。
花红拿出几文钱放进了抽屉里,现在才刚刚好。嘴里只是叹息:“嫣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