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整个禹市笼罩在风雨欲来的恐惧中,顾晞望着窗外,额头一抽一抽地发疼,早上匆忙出门不仅忘了收衣服,那几盆刚种下种子的没几天的小盆栽也没有拿到客厅,她只希望这场风雨不要太大,至少留给她这个不称职的主人一点回家的体面。
她尝了一口自制的柠檬梅子茶,满足地笑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嗅着溢出杯子的夹杂着柠檬清香的红茶香气,,就为了这一杯茶,顾晞觉得码字码到眼睛发酸也是值了。她将盛着几片鲜柠檬的小碟子推到刚从财务办公室签完工资回来的童瑶面前,童瑶皱着眉双眼喷射着怒火,咒骂了一句:“靠。”音量不小不大,几个设计组的同事抬起头疑惑地往顾晞的方向望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
外面的风雨还没来呢,顾晞感觉身边已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何老妖真小人,字不会几个,钱倒算得贼精。平时我们的稿费他还没扣够吗?”童瑶托着腮,在办公室沉默了一天的她,一到下班点,准时关了电脑,拉着顾晞走了。现在在她的面前,牛排在铁板上滋滋地翻着面,童瑶的火气丝毫不亚于牛排下面的铁板。“我回来后到现在,他给我所有的稿子评级都是B,我从进来开始就没拿过B!本来我不想计较,毕竟我休息了那么久,但是他连我完稿的刊物补贴也扣了,真是欺人太甚!”
童瑶越说越气,无奈手边没什么可供自己发泄又不易弄坏的物品(工资少了没钱赔),便紧握着拳头往大理石的桌面重重锤了下去,差点把厨师手中的牛排给吓掉了。她仍然不解气,无奈手太疼,没有勇气再来第二次。
顾晞感同身受。因为是新人,何副主编更是找了各种借口扣稿费,一下子说年轻人要多点磨炼,别那么势利;一会儿说稿子质量不行,还得麻烦他修改;一会还说人应该和文字一样纯粹,计较钱就俗了......对这位浮士德的中国兄弟,顾晞也是很无奈。何副主编是什么时候给自己加稿费的呢?好像是童瑶消失的那个月,自己忙成疯狗就差撕了何副主编的那个月,虽然到手的依然是比自己算的薪资少了不止一小点,但至少何主编的良心还没有完全被狗啃完。
“我好想举报他。”童瑶鼓着腮帮,还在生气。公司谁都知道何副主编在自己工资上捞油水的事情,但就是没有人愿意戳破,要不是这次太过分,童瑶估计自己也不会重燃这个念头。这个念头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两年前刚入职的时候,第二次出现就是刚刚。
“我听说啊,他是某领导的小舅子,你去举报不就等于扇了领导一巴掌,不成功便成仁,你想待下去就没那么容易啦。”顾晞直直地望着铁板上的西冷牛排,虽然此刻她和童瑶同病相怜,但面对美食的诱惑,她的脑海中只想着牛扒什么时候能到我碗里来。
“我知道,”童瑶顿时泄了气,“就因为这点他才这么这么肆无忌惮,没有人撑腰他能坐到这个位置吗?而且他还是个人精,对我们和我们之外的人完全两副嘴脸。”童瑶一想起何老妖在领导面前邀功谄媚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况且,我们也没证据啊,口说无凭。如果说集体投诉,不包其他部门吧,就我们自己组吧,又有几个愿意得罪他。”
“都说生活千疮百孔,既然跟筛子没两样,为什么就不能把人渣滤掉呢?”
“你怎么知道?也许,老天已经帮你筛了不少麻烦啦,要不然可能你连今天这顿饭都吃不起了。”顾晞搅动着苏打水里冰块,打趣地说。
童瑶痴痴地望着眼前帅气的外国厨师,一脸惆怅。万一何老妖再扣得狠点,也许以后就真的不能隔三差五地带着顾晞出来觅食了。这么一想,童瑶那颗愤愤不平的心稍稍平复了点,还莫名地对何老妖手下留情的行为油然而生出一丝感谢。什么?有什么好感谢的?要不是他我还能多吃几顿呢!她突觉自己想法的可怕,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摇晃着红酒杯对顾晞说:“难得来一次高级的法国餐厅,下次喝点红酒行么小晞晞。”看了这里的菜单,童瑶想着这种地方还是适合体验一下,消费是真的高啊,不过既然来了,就要将体验进行到极致,当然是在自己能承担的范围内。想到这里,童瑶又重新燃起了对何老妖的“怨恨”。证据?老娘有的是时间陪你玩!
顾晞呆了片刻,望着童瑶手中摇晃着的红酒杯,想到了爸爸喝酒喝到酒精中毒,想到了辛严悉满身酒气的样子,也想到了上次自己的狼狈不堪......“酒,不是个好东西。”管它是什么酒,好不好喝,顾晞只想离它远远的。
童瑶用满眼写着“你是不是有什么故事?”的眼神望着正在切牛排的顾晞。可惜顾晞根本不给予她任何回应,反而甩出了一个令她非常激动的问题。她羞红着脸回答说:“他去国外出差了,要个把月才能回来,到时你见真人不是更好?”顾晞点点头,其实只是想看看被童瑶捧上天的男人究竟是怎么样的,见真人嘛,其实兴趣也不是很大。
“哎,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项目谈的怎么样了,不会生病了吧,不会有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什么野花野草趁虚而入吧。”见童瑶从失落到担心再到惊惧,顾晞心想:“呵,恋爱中的女人啊!”转而一想,这感觉似曾相识,不由皱紧了眉头。
酝酿了一天的狂风骤雨终究没有到来,只是天色比往常更暗了些,夜晚来得更快了些。顾晞一路小跑地跑回家,生怕在路上被淋成落汤鸡。她收好衣服、将阳台上的几盆小盆栽收回客厅,温柔地说:“等太阳公公出来了,我再把你们拎出去。”她看着钻出土壤的稀松绿芽,满心欢喜。之后楼上突然的一声巨响让欢喜变成了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