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陵城开始张灯结彩,街道楼阁,夜晚开始一片红光,灯火阑珊。
要过年了。
简锦轩依旧是青白之色,除了翠竹花草劲松等颜色鲜艳,多半是素白简约,年关将近,也不例外。
“小姐,要不,我们多挂些灯笼,色浅即可,画上些草木花卉,夜晚看着,也没那么冷清。”刘英说,虽说孝期期间,年节不挂红,但园子已然冷清,他家张灯结彩,未免显得更清冷。
“嗯,依伯爷您便好,伯爷也顾着自己身子,让刘甘分担些,莫过操劳。”景晴道,“园子里,可换些花卉,除了正院,给大家都换上新的衣被,再买些钗环和护具,就当是给大家的年礼吧。”
虽然不张灯结彩,但对仆人们,还是要有一份赏赐。
“小姐想得周到,老翁这就操办。”
……
除夕,景陵虞府派人传话,请景晴过府用年夜饭,景晴婉言辞谢,请侍从回话,代为问伯父伯母安。
让厨房给大家都准备了还算丰盛的素食宴,景晴还特意每人再发了一份装着沉甸甸的铜钱的贺岁礼,以示祝贺以后福寿如这银钱般厚重,众人都很开心。
景晴起身,要回书房,留他们各自闲聊。
“小姐,”外面值夜守门的护院进来,“小姐,刚刚有人来,搬了好大一箱子,说是要交给小姐,小人问他是哪家府上的,他不回就走了。”
两个护卫抬着箱子进来,看他们不费劲的神色,应该不重。
谁会在此时送这么一大件东西来,而且不肯报名讳,会不会有害?
紫叶过来,担心地说,“小姐,自来送礼皆要报个名讳,方才合理数,这会不会是害人的啊。”
“应该不会。”景晴想了想,对着护院道,“你们把箱子打开,小心防备。”
护院得令,小心打开后立马站到半丈开外,另一护卫手里紧握护刀,随时准备。没动静,景晴走近,却看里面只有一灯笼,十分疑惑地伸手,把那盏灯笼提起。
“咦,居然是个灯笼!”紫叶惊讶,“哇,好漂亮。”
紫菁也过来,好奇地看着景晴手里的东西,“小姐,上面画的是什么呀?”
景晴拿起来,轻轻转了一圈,看了上面的画,是幅山水画,山高水长,云山苍苍,江水泱泱,还有一轮红日,这红日,却是在画境之外的感觉,在一片苍苍天际。
刘英似是想起来了:“老翁年轻时,跟在老主人也就是你祖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也受到过这样的灯笼,但是是红色的,叫做红纱灯,因为产自藁城,也称藁城红纱宫灯。这浅蓝色的,老翁倒是没见过。人家都说,这藁城红纱宫灯,工艺精湛,有诗云:珑玲世人叹,艺绝神仙惊。”
“这来历真大!”刘丙看着这漂亮的东西,却不知来历不小。
厨房刘大嫂说:“我们百姓在小户里,有这么一说,一团和气灯、哈哈二仙灯、三阳开泰灯、四季平安灯、五子夺魁灯、六国凤祥灯、七才子路灯、八仙过海灯、九子登科灯、十全十美灯。却不知道有什么藁城红纱灯,这回算是见识了。”
“小姐,既然送来,必定是认识小姐的,要不我们就点上烛火,挂起来可好?”紫叶好奇,要是点上烛火,一定很好看。
刘大嫂道,“我这有火烛,来,点上,让小姐看仔细些。”
灯火燃起,浅蓝色绸纱被红色的烛火一照,映成了淡紫色,就像子夜幽兰的紫色。那片山水,更加清晰。
“小姐,这有字。”紫菁在侧边,看到那画面之边,有一列字。
景晴细声读出:“玲珑骰子安红豆,翘首百期望回眸。”这是何意?红豆,相思也;望回眸,盼思人回望。
“这是什么意思?”刘大嫂凑过来轻声问紫叶,紫叶和紫菁是她们院子里识字最多的女子了。
“像是……相思。”紫叶道。
“相思?”其他人听了,心思各异,护院家丁们大多想着,大概是谁想着小姐思念老爷了,所以表示安慰。
刘英刘甘、紫叶紫菁却知道,红豆,多半是男女相思。但小姐少有和外人来往,也断不会结识一些杂七杂八的人,况且能送出这东西的,必然是家中殷实。
“小姐,莫不是百……”紫叶差点脱口而出,反应过来身边有人,立马止住。虽然百里氏和小姐确实有婚约,但确实未曾明说的。刘英也猜到她想说谁,但却不这么认为。
景晴当然也猜到这点,但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就算是百里湛送的,他们并不熟悉,甚少接触,何来相思?而且望回眸,倒像是期盼心仪之人多看自己。
“先收着吧。”既然无从回绝,且不是红色,不破素白,那就收下吧。紫叶听到,从她手里接过那纱灯,朝屋里走。
“伯爷,您多在这叙叙,难得人齐,晴儿就先回屋了。”景晴道,守孝期间,自是不该聚众娱乐的。
景晴很早便睡下,夜里风声冷寂,她睁眼,看床帐外,珠帘外,挂着那藁城宫灯,许是紫叶觉得精致,便放在房内,让她看几天。
那烛光可能逐渐微弱,映照下的浅蓝色,不再成紫色。蓝色,景晴也颇喜欢蓝色,葬仪之后,她的衣物,多是素色,或是淡蓝的:月光蓝、湖蓝、冰雪蓝,还有就是一些鹅黄色、水青色。
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