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肖岩让景晴自去小憩,自己有事和管家刘英说。
景晴虽然不知何事,却是听话地回自己院子。
正厅里,肖岩虽然此时是景晴的长辈,也没坐主座,而是随意地坐客席,也不拐弯抹角:“刘管家,小姐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这句话问的既直白又委婉,说实话,他压根就信不过景昆。景易的葬仪,丧贴发出去后,就算到潍城时才知道他们迁居漠南,要是快马加鞭再传讯,也不过十天半个月,岂会一个多月才寄到漠南!本来若是半月到,他还未出发西域,一定能赶来,却是因为拖延那些日子,导致他西域之行,半年方知自己的妹婿已经故去。
刘英浅笑道,“虽然老爷已过世,但小姐很坚忍豁达,尚算安稳。”
肖岩道,“此次来,府上的下人怎的如此稀少?”他就是因为看到这府上如此寥落,才起了疑心。
“这是小姐的意思,小姐觉得无需这么多人伺候,也……也觉得要适当俭省些,不宜太铺张。”刘英开始有点迟疑了。
肖岩倒沉得住,“堂堂景陵虞之孙女,景陵名士之后,我肖家的外甥,之前妹婿在时的排场人丁也是少了的,如今这倒不像话了。”
刘英为难道,“这……那老翁就和小姐商量商量,再找些下人进府。”
“刘总管,我记得你是跟着景老夫人,后来跟妹婿的?”肖岩问。
“舅爷好记性,老翁的确是跟着景老夫人来到景府,老妇人让老翁照顾好二公子,已经快三十年了。”刘英坦诚道。
“那,以你对我妹婿和晴儿的感情,必然是视若晚辈疼爱的。”肖岩知道,刘英没有成家。
“舅爷抬举,老翁的确是看着二公子和小小姐长大的,要说没有疼爱是假,但必然是敬重为多。”刘英半揖道,自己一生无子女,陪景老夫人嫁到景陵虞府,后来照顾了公子和小小姐两代人,他待他们亦主人亦后生,而且景易待他也敬重,而景晴,更是对他有几分依赖,甚至为了他亲自去采药,还差点毁了脸。说没有感情那肯定是假的,只是仆人终归是仆人,在其他人面前必不能说。
“那,我且问一句,府上库房和田产,所剩多少?”肖岩问,面上并无什么不寻常的神色。
刘英却是神思微动,不知此话何意,是关切还是说……这位商贾出身的舅爷,想要要回夫人的嫁妆?
刘英思诌片刻,才恭敬道:“舅爷也不是外人,既然问起,老翁便不妨说,原本府中财产,虽没有增,但田产铺面都是有利润的,却是没有动过夫人的嫁妆的。”这话,一则是为了全了景易的颜面,二则也算是禀明舅爷的问询。众人虽知景易自立门户多半靠着夫人的钱财得以荣华,但其实景易并不是那些只会吟诗作对的书生公子,在经营这方面,是从不需夫人操心的,公子极其疼爱他夫人,所以夫人虽然在景陵虞府时多有受他人之气,但景易却是一直维护的。
“如此我倒是放心些许,现在可是晴儿在管着?她也该学学这管家之道了。”肖岩出身商贾,自然更知道管财之权的重要,这能力,作为有肖家血脉的人,自然不能弱于旁人。
“这……”刘英这回为难了,踌躇方道,“田产铺面,现在……是大夫人在帮忙管着。”
“什么?”杯子触碰桌子的声音清脆,茶水溢出,沾湿了肖岩的手背,肖岩追问,“那云氏怎就伸这么长的手?帮管着?这话倒是好听。”
“老爷过世时,葬仪是大老爷和大夫人在操持,那时候小姐还未掌过账务,所以大夫人就帮忙管着。”刘英道。
“晴儿不会管,还有刘管家你,顶多,让晴儿赶紧学着点,那轮得到伯家来管。”肖岩早猜出有猫腻,“那先在府上岂不亏空了?”
“那倒没有,府上的金银玉器、字画古玩,都放着。老爷生前一早就安排好了,吩咐老翁私下划出了一份财产,叮嘱过无论如何不能动,只能给小姐当嫁妆。所以,大夫人管去的,不过是一部分。”刘英慢慢察觉出这位舅爷的动机,大概是真的关心小姐。
肖岩感慨,这妹婿倒是个心如明镜的,只是无奈和妹妹一样,命如纸薄,转念想想外甥女的处境,怒道,“那也不成!我妹妹的嫁妆,怎么就成景陵虞的了!那可是瑾轩留给这孩子在世上唯一的东西,他景昆凭什么?老子还想着要是这十几年下来,若花了,再添一笔给晴儿,他倒好,侄女的嫁妆都好意思抢!”
肖岩起身欲走,刘英感觉不妙,追问道,“舅爷可是要去哪?”
肖岩道:“去景陵虞府,算算账!”
“舅爷停步,此事断断不可。”刘英赶紧走到前面,作揖道。
“为何?”肖岩看他。
刘英低头道:“这事是小姐允了的,若此时舅老爷去要回,恐怕要让小姐难做,大老爷怕是以为是小姐出尔反尔。且等,等小姐的婚事定下来,百里家来提亲,小姐再去要回,也顺理成章。”
肖岩想了想,的确,他这去是心里痛快了,那些嫁妆也多半能要回来,但是因此让景昆对晴儿生了嫌隙,以后晴儿的日子更不好过。
“罢!罢!要是婚事定下来,他还没物归原主的打算,老子再找他一并算了。”肖岩又走回来,端起茶杯喝口茶消气。
刘英涕零,深深一躬,长揖哽咽道:“多谢舅老爷!小姐现在孤苦无依,老翁,老翁还以为…是老翁有眼无珠。”
肖岩细品,回过味来,摇摇头,笑道,“以为我会趁此把妹妹嫁妆收回去?莫说妹妹嫁妆不算丰厚,就算是座金山,我也不会去挖。这可是我宠在心尖上的妹妹,晴儿是我唯一的外甥女,谁敢欺负了老子要他命!”
肖岩不久后离开,回客栈路上,他回想了一下刘英说的话,才想起似乎挺妹婿说过,很久前就给晴儿定了门亲,百里氏的二公子。这道提醒了他,该和景晴说一下婚约之事。虽然他本想着三年孝期末了再提,但看晴儿此番已然不受景家善待,要是百里氏那公子品行端方,倒是早把婚事办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