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陵虞。

正厅，两人。景昆和云氏。

还有座下的肖岩。

肖岩和景昆叙旧一盏茶功夫，才开正题。

“什么？退婚？”云氏惊讶。

“如此主张，实在是小儿之无状，晴儿还小，心思难免重些，但以后她就知道是自己鲁莽了。”景昆看着肖岩，也不怒，道。

肖岩怎会听不出言外之意，晴儿是小，但是他这舅舅不小了，还纵容着小儿胡闹。肖岩亦不怒，道：“晴儿是什么孩子，我这当舅舅的，岂能不知。她若是没想清楚，断不会随口胡言。”

言外之意：你身为伯父，尚且没我这个舅舅了解她！

景昆道：“山石兄，晴儿之婚事，是若简定下的，定然不会错的，那百里家，我是清楚的，莫说我们景氏，就是像大名府公皙氏、叶阳氏，琅琊王氏、范阳卢氏，亦是不遑多让，本来我们就有些高攀了，这么好的婚事，世间难求，怎能说退就退。”

肖岩却不以为然，“承达兄固然知这世家之事，但我山石却是不管他是百里氏、公皙氏、叶阳氏，只要晴儿不喜，那便不嫁，若是晴儿喜欢，就算布衣，我也扶他上云霄，就算是金都李氏，那我舔着脸也给她求来。”

“你！”云氏本是名门出身，对着这肖岩却是如同棉花碰上石头，憋着气。

“婚事岂是一个人的事，若退了，景氏和百里氏的交好，怕是到头，莫说晴儿的日子不会好过，整个景家也会因此声名大跌。作为景家之后，怎能如此任性妄为。”景昆语气开始不善。

“景陵城几人不知，景陵虞现在只剩下一个门面，半个底子，如今声名倒是大起，要是因为晴儿而受到世人指摘，也不过是一得一失，晴儿没对不起景家。”肖岩一世从商，见过的人，三教九流，权贵倾天有之，贱若蝼蚁亦有之，正义君子有之，罪恶滔天亦有之，又怎会惧怕一介景氏家主。

“你什么意思？”云氏忍不住，但是教养使她终是低下嗓音道。

肖岩什么本事没有多少，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无人能敌，“景夫人，莫见怪，山石一介商贾，断没有名门望族那般有礼有节。大小姐嫁得高门大户，山石还未曾道贺，也未曾送上贺礼，山石此番定然补上。”

“肖舅爷客气，晨儿不敢当。”说到女儿，云氏还是骄傲的，她和景昆给景晨寻得的婚事，乃是武陵吴氏，武陵虞吴氏，跟景陵景氏一样是八虞之一，但除了有声名，还有实权，吴氏其实掌管着武陵的一般管辖权，不像景陵虞有名声没实权。

“山石有闻，大小姐的嫁妆可是丰厚，倒是让武陵吴家高看了几分。”肖岩道完，掀着杯盖又慢慢品了一口茶，“此茶，还差点火候。”

景昆眉头一皱，不知他忽然会提及此事，一时间有些措不及防，“山石兄何来此闻，多半是坊间流言，夸大为之。”

肖岩回：“夸不夸大我不知，但那云山的金丝楠木，我倒是清楚的。”

云山，是肖岩父亲买下的，整座山的田产、木材、药材，均是收入可观，这是嫁妆三大件的其中一件。景陵一座山，秋泽一片湖，金都一府邸。如今，在景晴手上的，还有金都一府邸。当然除此三大件之外，还有许多田产铺面。

而景家大小姐的嫁妆里，那金丝楠木的一整套用具，却是景陵人亲眼目睹的。

景昆和云氏皆是面色一尬，厅中死寂片刻，景昆有些尴尬地开口，“那的确出自云山，只是到时，自当按价值从景家内库算清楚。”

景家内库，是景易的库房还是景陵虞的库房？等自己前脚一抬出这景陵城，大概这话，便是一阵风了。

“好了，我也不多说，免得我一介粗人，行为无状得罪承达兄。”肖岩起身，“这样吧，若景陵虞府，出面退婚，那云山便从此归景陵虞府，其他田产也不再说，但秋泽湖，定然要物归原主。若景陵虞府袖手旁观，那我便让刘管家，过府一叙。我看晴儿，管财学得倒还算不错。告辞。”

肖岩转身离去，留下郁结在胸气急的景昆两夫妻，等肖岩的身影消失，一声砰响，茶杯摔碎的声音。

百里氏是什么样的人，肖岩的确不了解，但景昆和那云氏，是什么人，他还是知道的，他对此绝对有把握。若是景昆点头固然好，若不同意，那妹妹的嫁妆，定要他一口不剩地吐出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对于晴儿之事，必须万无一失。他派人打探了景陵虞府的大体情况，知道去年赈灾一事，只剩面子不剩底子的景陵虞，仗义疏财，可谓一时间名声大起。前段时间景家大小姐大婚，排场可谓挺足，场面倒是撑住了，但是肖岩怎会猜不出，这里面有什么，多半挪了些他妹妹瑾轩的嫁妆赔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