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简若轩，肖岩只是避重就轻地说此事已成，也交代到时景陵虞府要是来归还秋泽湖的账本田契，定然要收好。

“那可是你外祖父，遗留之际，特地嘱咐的，你母亲爱水，爱泛舟游湖，你父亲便给她买下了这秋泽湖。”此时，身边下人已经全部退下，肖岩交代道，“还有你手上的金都府邸，可万万不能与人！可记住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金都府邸这么重要，但舅舅说的，断然不会有虚。景晴点头，如此一来，伯父应该会去百里府，和百里泊主退婚，有了家主出面，料想应是不难。

“舅舅，你说，晴儿此举，可会让百里家丢失脸面？可会给景家丢失颜面？”景晴似问非问，答案不是一目了然嘛。

“婚姻大事，关乎一生，哪能迁就，为了家族为了面子，就委屈一世？小姑娘，别犯糊涂。”肖岩伸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额顶。

“晴儿知道，是舅舅溺爱，才会说出如此蛮横的话。”景晴忽然笑了，调侃道。

“舅舅这就叫蛮横？你就应该随舅舅去见识一下，什么叫蛮横到令人吃瘪。”肖岩想起白日终于出了口气，大笑。

终于，院子里有了笑声，紫叶紫菁心里安慰。

……

几日过后，景晴受到一副帖子，是百里湛的，请她到水云间一见。

百里靖苏怎么会在此时要见她，不过自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是捅的百里靖苏，对方要见她，也是正常。

“紫叶，更衣，随我去一趟水云间。”

“好。”紫叶给景晴换上一套蜀绣月华锦衫，出门时刘丙已经备好马车。

不久，水云间一间临水而开户的雅间，景晴见到了一席青衣的百里湛。

“百里公子。”景晴半礼，问候。

百里湛伸手，请景晴坐在对面，斟上一杯百末旨，做了请的手势。

紫叶退下，留下两人，景晴本是不爱饮酒的，自是不胜酒力，但本就心有愧疚，便没推辞，“多谢。”拿杯，缓缓饮下。

“景小姐，靖苏此番邀请，是关于我俩的婚约。”百里湛自饮一杯，道。

他们现在互称已改，身份疏离已生，没有了之前义园的投机。

“此事是倾阳累及公子，万望原谅。”景晴十分恳切道。

“说实话，以景小姐的气度和心地，靖苏知道，除了家世，并无比景小姐优异之处。不入小姐青眼，也可以理解。”百里湛说此话，脸上并没有异色，仿佛这的确就是自己认为的事实。

“不，不是，公子之才，学者认可；公子之德，百姓皆知；公子之善，惠及贫民。只是倾阳……倾阳福薄，愧对百里氏大义，更无颜面对公子。”景晴解释道，此事，百里湛是最大的受害者，此时却是为她开脱。

“既然小姐无意，靖苏自当不强人所难，毕竟人各有志。”百里湛道，“退婚一事，我会想办法劝服父亲，不过……”

“不过如何？”景晴听此，急忙追问。

“靖苏有一法，能让百里家不会被人说背信弃义，如此却不知景小姐是否愿意为之？”百里湛道。

“愿闻其详。”景晴心里一动，能让百里家不因此受人指点，也算是减轻她的违背婚约对他人造成的伤害。

“入秋之后，每年一期的雅智学考，景小姐可愿参加？”

“雅智学考？”景晴大为不解，“这雅智学考，大多是学监学生方参加，也有女学的小姐参加，但倾阳未曾入女学，更未入过学监受教，这？”虽然也有家学子弟参与雅智学考的例子，但毕竟少之甚少。景晴有些疑惑，为何他们的婚约会和这雅智学考扯上关系？

“雅智学考，得通阁符者如何？”百里湛道。

雅智学考，得通阁符者，就等于成为学监阁老的认可，可谓是一举入其门下，男子可以得之举荐，女子也可以得之赞誉甚至因此得之为媒，反正能得到通阁符的，世人皆高看几眼。景晴心里回答，有了一丝眉目，却也还是不甚理解。

百里湛又道：“孤苦无依的落魄景小姐，和才德兼备且养尊处优的景小姐，何种为上？”

“你是说？”景晴忽然明白过来。

若她是孤苦无依的落魄小姐，百里氏便是如何也避不开背信弃义、追名逐利的闲言。若她是德才兼备且府上殷实的景小姐，世人就会相信是两家你情我愿的各自婚嫁。

“公子之智，景晴自惭形秽。”景晴诚挚道。

其实，你未尝不是，能通过他两句话就可以明白他的意思，父亲是一个，她是第二个，连长兄都做不到。

“景小姐自谦了，靖苏代百里氏允诺，若景小姐能拿到一张通阁符，百里氏和景氏的婚约，便你情我愿，就此解除，百里府会将出生庚帖送回。”百里湛道，“景小姐，可有异议？”

“多谢公子宽厚之义，无论如何，景晴定当一试。”景晴诚恳一长揖，她定然一试，且一定要做到，不管是昼夜不懈，或是求人授习，都一定要拿到。

从水云间出来，景晴皱了好几天的眉眼，终于舒展一些。刚刚百里湛所言，除了拿到通阁符，还有，就是让她做好一个德才兼备的家中殷实的景小姐，让世人知道她虽然无父母庇护，却也是一般小姐所不及。

水云间里，百里湛未走，一下人进来，百里湛问道，“那两人可安置妥当？”

下人回答：“已安排妥当，公子放心。在雅智学考前，必然不会出半点差错。”

百里湛微微点头，杯里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