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叶阳谨刚刚因为当了叔叔而开心不已的时候,宁拾的信让他本来好好的心情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他知道就算连夜赶去,也是赶不上断案的,虽然知道她的聪明,但就是觉得,她需要有个人帮她撑起来,她这接二连三地出事,真恨不得时时把她拴在身边,这样就可以时时看着,刻刻护着。
立马传书给杨楚之,人要到景陵城需要时间,但却可以飞鸽传书,让杨楚之去帮忙,左右杨楚之还欠着一件事没办,就算没有,也是必须帮的。
寄出去后,一整天,他都在焦急地等下一封来信,终于在帮父亲叶阳范办了一件事后,回府就收到了,他跑着回端承院,快到时已经开始拆信,看到后,才放下心来。
但,对这个孙白术,却是心里有九分的计较,祸根是他,但现在,在景晴眼里,他恐怕反而有点是恩人的意思了,这可不妙。
想要脱身,但如今接近年关,父亲和大哥都朝暮忙于吏治考核,每年此时,都是最忙,却也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大名府的治理,叶阳范选择了沿用金都的吏治治理方法,每个地方的统治,都是需要考量的。大名府管辖内的各级官员,层层记录每年的账簿和吏治政绩,之后分别交给对应的部门进行审核。
这时候,如果发现没有完成任命的职责,那就需要给予相应的惩罚,在这种制度的管理下,每年都会查出一些不按规定办事或者包藏,甚至为乱纲纪的统辖者,依照律条,该罚薪降职,该革职,该流放甚至处刑。
这对德政廉政有一定的作用,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克制住内心的权力欲望和钱财贪欲,这些一旦查起来,是极其容易出事的。
叶阳谨以前不懂,后来懂了,不能装作一脸坦然,更加不能还游离在外,还是仰仗着父兄的羽翼呵护。
对于叶阳谨向叶阳康提出要参与时,叶阳康十分惊讶:“阿谨,你不是一直无心于此,怎么如今?”叶阳康想起以前,父亲逼着他跟他学处理大名府事务时,他总是明着答应,暗着就把话过了,到头来,还是他在处理。
叶阳康知道,所以倒也觉得自己作为兄长,不如就当到底,自己撑下这份责任和重望,阿谨也就不用被束缚在这世家之争中。
叶阳谨笑了笑,“总不能躲一辈子,你肩上的太重了,弟弟担一份,兄长也轻一些。”
“你,的确长大了。”叶阳康听着,感慨道。
“早该如此了。“叶阳谨淡然说道,但心里却想,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妄想着能撇清这些前辈和这辈的纠缠争夺,不然也不会出事。
叶阳康看着自己这个变得有些深沉的弟弟,似乎想到了什么:“阿谨,不瞒你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才是父亲所希望的继承者。”
叶阳谨微讶,摇头,“大哥不要多想,父亲他从来就觉得我放荡不羁,不受管束,因为不省心,所以更操心。”叶阳谨解释,虽然知道兄长没有恶意,但还是觉得不能让兄长有一丝半点这种想法。
“的确,你素来我行我素,父亲母亲每次见到你同窗的长辈,就心里有些怵,”叶阳康似乎想起以前,每次阿谨欺负了别家的孩子,别人父母因为父亲的督史身份和叶阳氏的地位,不敢多言,但谈笑间,总会提到一二,却更让父亲母亲觉得不好意思,“不过,父亲知道,如果我们中一人,能继承父业,那你比我更合适。”
叶阳康和叶阳谨相反,从小都被教得十分的雅正,行为举止,无不妥帖,为人处世,皆可称道,但他自己清楚,如果说真正的谋略,他不如阿谨,说心思的周旋,他还是不如阿谨。
阿谨虽然自小泼皮,但,身在名门,举止有度,师承有望,有名门的贵气和底气;钻过市井,知道与各色人来往,士农工商,君子小人,都有了解,这对于一个需要察言观色、周旋争斗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大利处。
“大哥,你知道的,我不喜这些。”叶阳谨无法反驳,他知道兄长所指,“兄长正直,自然能服众,不怕明枪,至于那些暗箭,就让我来应对吧,我会一直站在兄长背后,做你的后盾。”
叶阳康即使一直和这个弟弟感情要好,有些话不说也知道,但这些话说出了口,又是另一种感受,是更郑重的承诺。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个承诺,一旦说出,就不是心里的一个念头而已了。
叶阳谨坚定地看着叶阳康,本来,他对权力的周旋和争夺,看得很淡薄,但经过柳为牧一事,他查清楚了几大世家的几十年的权力更迭,更加清楚究竟需要多少筹谋,才能上位,在位者,又需要多少心血,才能保住名利地位。他虽然不喜这些明枪暗箭的周旋,但是出身已经决定了,自己没办法置身事外。况且,这些旋涡的中心,是自己的父亲,还有兄长。
……
“兄长,此番年下的考成,较之去年,难度恐怕只会有增无减,你行事小心,有什么要查的,让我去。”叶阳谨道。
换做十年前,这不过是例行公事,不会出大事,但如今,父辈将逐渐势弱,新的一代开始崛起,新的一轮争斗,虽然没有明露,但已然暗显。权力的追逐,必然有追随者,上下的互通就频繁,权钱的交易,也就更加明显。
叶阳府要是在这新一轮的掌权中势弱,必然被取而代之,那叶阳府的荣光将会折半,仅剩下叶阳氏这一份尊荣。甚至,要是有人暗含祸心,将又会是不亚于柳门之变的争斗,那时候,就算最后胜出,也必然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叶阳康善于处理公务,却不适合查这些,那这些事,就让他来吧。既然已经沾染血腥,就不介意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