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幕下。

在车水马龙的天桥上。

“一凡。”

“嗯？”

“你知道Baron以前是干嘛的吗？”

“干嘛的？”

“珠宝店的导购。”

“所以呢？”

“所以，他看人的手围非常准。所以，我让他给出你的手指围度，我让人定制了一款钻戒。”

“啊！还有这种操作！”

樊一凡惊得眼珠都要掉天桥下了。

“你什么时候给我定的？”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

巴特雷拿出了一款简约又精致的小盒子。

打开它，巴特雷脸上是满满的期待。

盒子里是枚鸽子蛋钻戒。

樊一凡扫了一眼：“我不要，这太贵重了！”

“你这是在跟我客气？”

“呃……算是吧，也不算是。咱们刚领证，还不那么熟……收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太好吧……是有些客气的成分在。”

巴特雷哭笑不得：“我是你老公啊！花我钱你客气个屁啊。”

脱口而出的都是真心话。

樊一凡脱口而出：“并且它确实不实用呀。Blingbling的，戴出去也太扎眼太高调了。”

“戒指本来就不是实用的东西。就是用来扎眼，高调的。来，我给你戴上。”巴特雷不由分说，直接给樊一凡戴在了手上，“你看看，多好看。”

樊一凡啧啧称赞Baron眼力的精准度：“这个Baron还真是厉害，戴上大小刚刚好。”

“你不喜欢它的款式？”巴特雷酸溜溜地说：“在你老公跟你恩爱的时候，你怎么可以提别的男人。”

樊一凡举起手，仔细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喜欢啊，这是不是今年的最新款？”

“不光是最新款。这是我和设计师沟通后，他根据我提供的信息，按照你的外貌特征、个性特征，量身为你打造的特定款。”

“嗯。还是觉得有些贵重，不戴了。”

说着，樊一凡就往下薅戒指。

她一脸惊慌：“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把戒指给掉天桥下了。”

巴特雷二话不说，就往桥下冲。

“嘿！等等，逗你呢。这儿嘞——”

樊一凡向巴特雷晃晃手上明晃晃的钻戒，哈哈大笑：“不要命了！这么横冲直撞的往下跑。”

巴特雷因为刚刚的奔跑和惊吓，还在气喘吁吁：“你知道这个戒指的意义吗？是我所有的心意。”

他突然变得很严肃：“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就扔掉。我不去捡了。”

“这么贵重怎么舍得扔掉。”樊一凡也认真严肃的回答巴特雷：“我喜欢！非常喜欢！”

“喜欢戒指还是喜欢我？”

“都喜欢！”

巴特雷又开心成了大傻子。

2

樊一凡第一次向巴特雷撒娇：“可这个带着真的不太方便。”

“习惯就好了。”

“好吧……我能不能不带。”

“不能。它是你已婚的标志，它时刻提醒你是个已婚人士。”

“提醒我已婚干嘛？”

“避免招蜂引蝶。”

“我是个招蜂引蝶的人吗？”

“不是。”

“就是啊，那你怕什么？”

“我怕蜂蝶来招惹你。”

“所以，婚戒是避虫剂？”

“算是吧。”

“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

“为什么只有我戴戒指，你的呢？”

“有。这儿呢。”

巴特雷从口袋掏出一个同款盒子，递给樊一凡：“来，给为夫戴上。”

巴特雷的婚戒虽然和樊一凡的是同款，但他的这枚戒指就低调的多了。

“你看！你的这款设计的多正常，我的这么土豪。”

“我这款也是设计师根据我这个人的整体感觉给设计的，可能在他眼中我就是个低调内敛型的，你就是土豪型的气质。”

“看在今天是领证的第一天，我就先戴着。明天开始，我是不会戴的。坚决不戴！”

“有那么难以接受吗？”

“有。”

“嗯。走，哥带你换个你能接受的。”

“一定要带戒指吗？”

“一定！”

3

巴特雷拉着樊一凡往天桥下走。

天桥边上有人摆地摊，是个卖首饰的小摊位。

樊一凡大笑，示意巴特雷看摊位上可以以假乱真的小首饰。

“看！你的定制款。”

巴特雷拿起一枚戒指端详着，一脸的不可思议：“哇！厉害呀！”

小摊主：“这位小哥哥好眼力，这个我们新进的戒指，最新款！款式是国内一线设计师给设计的，造型独一无二。我们卖一百，你要给你打五折，一口价，五十。”

巴特雷惊得说不出来话来。

樊一凡晃晃手上的戒指：“我老公刚给我买了。老板，你不实在呀，人家要价才三十，我十块钱买的。”

小摊主沉思了一下，吸溜进被冻出来的鼻涕：“姑娘，那您还要不？您要要我也给您按这个价儿。我可跟您说，这东西不一样的！用材不一样，价格可就差的大的去了。他们家东西没我们家的好。但您话都说到这儿了，我也不会不答应您。都是挣个辛苦钱，我这个价其实连本儿都不够，但您要要，我给您。”

小摊主一边说着同行的东西没他家东西好，一边毫无逻辑的推销着自己的“好”产品。

“你们这是抄袭！”

巴特雷还真是语出惊人，居然跟一个小地摊主谈什么“抄袭”。

樊一凡真担心他会跟小摊主大谈什么设计理念抄袭之N项过错论。

小摊主显然没听明白巴特雷说什么。

樊一凡拜拜手，“没事没事，他就是想问，你们在这儿出摊城管不管吗？”

小摊主：“管！怎么能不管，这不防着呢。你看我这袋子，都是即拉即提，拎起来就能跑的。”

樊一凡：“嗯，您挺不容易的。”

小摊主：“嗨，谁容易啊，养家糊口过日子呗。总得讨生活啊。”

樊一凡看着摊位上闪亮亮的一片首饰：“这个带钻的发卡挺好看的，我要一个。”

“好嘞——我给您从里头拿个新的。”

“行，谢谢啊。”

“没事儿，客气了。”

樊一凡掏出手机，问：“多少钱？”

“五十。”

樊一凡直接扫码付款。

小摊主乐了：“嘿，你怎么不还价了？我还等着你还价嘞。”

樊一凡笑笑，继续付款。

语音提示，到账五十。

“哈哈”小摊主爽朗的一笑，“天太冷了，路上人少，要的话给三十就行。”

“您看您，我都付款了才给出最低价。我就是别人口中要三十给五十，不会还价的冤大头。是吧？老板。”

樊一凡佯装生气。

老板用衣角蹭蹭又被冻出来的鼻涕，连连解释：“哪有哪有，什么冤大头，你这是善良呀。我在这儿冻一天了，腿都麻了。说真的，比不上桥头上乞讨的挣得多。”

“下回再遇到您的话，您给便宜点儿就行。”

“好嘞，没问题嘞，姑娘。”

樊一凡当然知道这么个小发卡三十都是贵的。

可她也知道，刚刚看到的这位冷风中啃硬饼的人自力更生有多美，有多值得尊敬。

就像他自己都知道，行乞的人都比他挣的多。这其实是个选择题，他做了最朴素的选择，用自己的劳动去生活。

挺好的。

4

离开小摊位。

巴特雷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设计婚戒的设计师打电话。

设计师在忙，接电话的是他助理。

巴特雷要设计师助理转告：告诉那位设计师他的设计被抄袭了，希望他发律师函，及时止损。

设计师助理回复巴特雷，他们的作品确实被人抄袭了。他们也已经发了律师函。只是没想到才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满大街都是他的作品了。

巴特雷：“一凡，你同情弱者的心理我明白，也接受。但凡事要有原则，这种明显是抄袭的东西，不要买。”

“你说的那些尊重原创，保护设计权的原则，小摊主们不懂。他们只觉得哪款销量多就去卖哪款。我的原则要求我要尊重原创者，我刚刚也没有买那些被抄袭的东西。但我买小摊主的其它东西也是我的原则。我尊重每个自力更生的人，尊重在生活重压之下还积极生活的人。他们不偷不抢靠自己过日子，这就是能耐。”

“他们卖抄袭来的作品，这也是偷抢的行为。”

“他们根本就不懂什么原创不原创。”

“不能用无知为卑劣的行为买单，无知不能是开脱的借口。正因为他们的不懂，让多少苦心设计的成果被拿来随意使用。正因为他们的无知，好多好的作品才会不被保护，被抄袭去，被大批量生产，被没有底线的广泛利用。”

随着两人声音越来越大，樊一凡有些烦躁：“我太无语了！我们居然在为这个吵架。”

巴特雷主动降下了音量：“这不是吵架，是辩论。”

“辩你个头，大冷个天，我闲的跟你在大街上辩论？哈，你脑子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高贵的你不懂，活在社会层链的最低端，‘谋生’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我也不懂，你为什么就揪着小商小贩们不放呢。”

“我没有揪着谁不放，也不想坏了谁的生财之路，但抄袭就是不对的。”

樊一凡反问巴特雷：“你怎么就知道是小摊位上的东西是从设计师那儿泄露出来的，而不是设计师出来逛小摊的时候，遇到这款戒指，才回去设计的。”

“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其实很多时候，话语权这种东西掌握在少数人口中，黑白也在唇齿间。你就笃定你看到的一切就是事实，如果真像在发不出声的人口中......”

樊一凡的大论还没发完，巴特雷的手机就响了。

是设计师的专属律师打来的，他们在电话里讨论了作品被抄袭的事。

分歧出现的太突然，俩人都没想到，新婚的第一次争执是因为这种事。

5

和律师的通话结束。

看着不想搭理他的樊一凡。

巴特雷开口解释：“这个设计师，是我旗下的珠宝公司请来的设计师。”

樊一凡忘记自己还在生闷气，“你公司的设计师？你还有珠宝公司？”

“嗯，有。”巴特雷不知道从哪儿掏出几页折叠的A4纸：“这是我让我律师给列出的我的资产，上面有我所有的大额资产，我名下一共二百八十八家公司，涉及酒店、珠宝、房地产等领域。我的车、房、存款、股票、证券、保险这些都在上面一一列明了。这几页写的比较笼统，像草稿一样，你先过过目，大致有个了解。我本来想今天领完证和你一起去公正处做公正的，但今天太晚了，明天吧，你觉得呢？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我的这部分变成我们的，想想我的所有东西上面都会多一个你的名字，我就兴奋的睡不着觉。”

樊一凡都惊呆了。

她知道他优秀，不知道他优秀到天际。

她知道他有钱，不知道他钱多到无边。

樊一凡：“兴奋到睡不着觉的人应该是我吧？怎么办，这太尴尬了，和你一比，我什么都没有可给你的。我是怎么拯救了银河系，竟然遇到这么奇葩的你。”

巴特雷皱皱眉：“你确定是在夸我吗？”

“算是吧。你怎么这么有钱！”

“还行吧，养你没问题。”

巴特雷继续解释：“哦，刚刚我真不是在和吵架。我真的只是觉得我们观点不太统一，想多沟通沟通以便在这类事情上达成共识。我也真的只是不小心嗓门大了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嗯，你能不能别不搭理我。”

“好，你不要解释了，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樊一凡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她自认为不是能为钱掉泪的人，可居然被感动的稀里哗啦。

樊一凡：“果然，没被感动，还是因为诱惑不够大。我竟然被你的财力感动了。”

巴特雷急急地为樊一凡擦眼泪：“你确定不是被我的话感动的？”

“不是！”

樊一凡别过头，不看他。

他掰过来她头，正视她。

看着被他捏成包子褶的脸，他忍俊不禁：“不是被我感动的？”

看着他就要落下的唇，樊一凡好汉不吃眼前亏，松口：“是，是被你感动的。”

可还是没阻止得了他落下的吻。

6

巴特雷把樊一凡带到珠宝店。

“你不是不喜欢戴大戒指出门吗，再选一对。”

“这是你的店？”

巴特雷点头：“这家是分店，总店在上海。”

“北京一共有多少家分店？”

“十来家吧。”

“这十几家店也在二百八十八家公司之列。”

“当然不了！这只是店，还是分店。我的那二百八十八家可都是正经的公司。”

樊一凡倒吸一口气：“你过来。”

巴特雷乖乖走近樊一凡，凑近樊一凡的脸：“怎么的？有悄悄话要说？”

被樊一凡狠狠拧了一下，巴特雷捂着胳膊一声惨叫。

“嗯，不是做梦。”

7

“自家店，随便选。”

巴特雷迈出了土财主的步伐。

“你别老在我身边走来走去转圈圈，都把我转晕乎了。快坐下，一起选。”

“好。”

店员们从未见过如此听话乖巧的巴特雷。

巴特雷以往在公司，一向以高冷霸道范儿示人。

一年里，也只是偶尔的出现一两次。

店员们偷偷讨论，其貌不扬的樊一凡会魅术，竟然能把巴特雷驯服的如此服帖。

樊一凡也奇怪是什么魅术把她和巴特雷俩人给蛊惑在了一起，结了婚。

选好了。

樊一凡选了一对简洁的细圈圈。

店员介绍可以走定制款，在里面刻字刻名字。

“太麻烦了！不用，这样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也挺好看的。”

樊一凡把戒指戴在另一只手上，看了看：“没毛病，就这吧。”

她把男款的递给巴特雷：“你看看，行吗？”

巴特雷直接伸手，“你选的都好看，帮我戴上。”

樊一凡最受不了巴特雷的矫情，“不都是女士要求男士给戴戒指的吗？哪儿有大老爷们要求女士给戴的。”

“还不是因为你不给机会。直接比我还爷们儿，自个儿就戴上了。”

“哈哈，对啊，应该你给我戴的。这次不算，重来。给——”

樊一凡摘下戒指，给巴特雷，让他给重新戴上。

两人像过家家一样玩的开心。

周边的店员却被喂满了一肚子的狗粮。

樊一凡还是没有已婚的自觉，跟巴特雷说：“不能再让你破费了，这对戒指我请，我来付款。”

巴特雷看了樊一凡三秒，静静来了句。

“自家店，看着给。”

8

戴着戒指，刚才珠宝店出来，巴特雷叫了辆车，带樊一凡去了车行。

巴特雷：“陪我去看车。”

“你要买车？”

“对，我要给你买车。”

“啊！我有车。”

“就你那辆遇冷就熄火的也叫车？”

“它只是没电了，换个电瓶就好了。你不也说是小问题吗。”

“小问题大麻烦。今天我们刚好没急事，如果万一有急事了怎么办，会耽误事的。”

“我好像也没什么急事可耽误的。再说，其它车也会出现没电的情况或者其它故障的。”

“那就到时候再换。”

“你怎么这么浪费！自行车坏了也不能三天两头的换啊，修修继续用不就行了。”

“不浪费时间？”

“时间不就是用来浪费的？”

“那要看浪费在哪儿了。”

“修车是浪费时间，买车也浪费时间啊。”

“我给你买辆好点的车，售后也会好些。有专人负责你车日后的管理，定期维护，不会出故障的。”

巴特雷带樊一凡进的是家豪车店。

打从进门开始，樊一凡的嘴巴就没合上过。

价格高的令人咋舌，樊一凡全程露着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巴特雷推荐的每一辆车，樊一凡的回答都是：“太贵了，不要。”

逼的巴特雷没办法，和店员商量，让他们说有店庆，类似于跳楼大甩卖价。

即便如此，樊一凡才勉强从相比较低价位的车里选中一辆。

樊一凡有些别扭：“先是送大号钻戒，再是看你的资产表，后是再买戒指再买车，还是对我这种小老百姓来讲的豪车。这样的消费水准已经超出我平时的很多倍。你这一言不合就甩钱的样子，我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哦，对，说到钱。我给你一张无密卡，和我卡绑在一起的，是张副卡，你随便用。”

巴特雷又去淘口袋。

“我的天呐！你是机器猫吗？”

“大概是吧。”

樊一凡从没为钱痛苦过，还是为收钱痛苦：“无功受禄，心有不安呐。”

巴特雷调侃她：“怎么会是无功受禄呢！明明是有功之臣，还是特大号的功。”

樊一凡煞有其事的拱手抱拳：“此话怎讲？愿闻其详！”

“你最大的功就是嫁给了我，做了我太太，让我有幸拥有你！”

樊一凡比嚼到柠檬还要酸：“得得得，别说了。我的天，大门牙要被你酸掉了！”

“喂！我很认真的好不好，你这个气氛终结者。”

“你这个糟老头子说起情话来怎么还一套一套的。”

“是的呢，年龄可不是白长的。再说，我给我老婆说几句情话怎么了。”

“你老婆她表示拒绝听！”

“拒绝无效！”

9

巴特雷嘴巴有伤，饿也吃不了东西。

樊一凡是在高铁上吃太饱，吃不下东西。

俩人没吃晚饭，从下午开始，加上一整个晚上，都在逛。

时间不早了。

该买的该逛的也都差不多了。

巴特雷提醒樊一凡：“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夜！还没入洞房呢，这可是结婚的关键一步。这一步没完成就不算完整，不算结婚。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去哪儿过我们的新婚夜呢？去酒店吧，有新婚主题的酒店。”

“又不是没家，哪儿有结婚住外面的，回家去。”

“现在吗？回上海？来不及吧？你不是不坐飞机吗？坐高铁来不及的。”

“啧，你这脑回路，真是服你。谁说回家回的是你家？”

“不是。因为我把咱们的婚房布置好了，在上海。”巴特雷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北京这边失误了，没来得及弄。”

“嗯，没关系。今天不住咱家，住我家。”

“我们新婚夜回你娘家住也不好吧。”

“我说的是我家，不是我娘家，不是我爸妈家。”

樊一凡平时爱在爸妈家蹭住，但她是个有自己小窝的人。有时候工作忙到怕打扰爸妈的时候就搬回自己家住，或者偶尔烦樊爸樊妈的时候也会搬回自己的小家住。

“哦，好。”

“走吧，先回趟我爸妈家，我家钥匙在他们那儿放着。”

“好。”

巴特雷亦步亦趋的跟着樊一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