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荥经和严道在苏全的经营下,已取消了两县边界,以往的宗族仇恨也消弥了。自杨诸从句町退兵后,兵士并没解散。
因为苏全已经得到消息,武关已被刘邦攻破,秦王子婴被俘,项羽大军很快也要抵达咸阳。而且因为消息传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说不定已经入关了。
所以二人商议保留了军队,以防有什么变数。
至傍晚,胡亥等人抵达荥经,与苏全见面,诉说了何仁杰的遭遇和自己的一些安排。
“公子的安排,甚为妥当。”苏全赞道:“何仁杰老是不生性,是该让他吃点苦头。至于在严道开市场,建布厂,于边境建军营,更是上上之策。如今乱世之际,我等当然要积攒实力,方能自保。”
杨诸也道:“既是如此,依老朽之见,不如干脆将两县军队与营地公子所募新兵合兵一处,一来方便训练,二来我等二县反正是句町通商的必经之地,也方便与阿琉祭主互通有无,共同奉养军队。”
“三老大人所言甚是。”苏全笑道:“听说尔等于客舍结义,已然奉了公子为尊。我却是错失了这场盛会,不知道现在投入公子门下还来不来得及?”
胡亥忙道:“苏全大人不可,您如今是两县治所长官,岂可奉一白身为尊?”
“有何不可?想公子纵横千里,说服恶童、收我兵甲、败汪平、救祭主、巧立计谋,挫败茶木雅,扶正阿琉,又于严道兴创事业,所过之地,所遇之人,对公子无不敬仰拜服。如此大才,是不是白身有什么打紧?若是公子愿意,下官这就让出官职,请公子上任。”
胡亥还有些犹豫,苏全使出杀手锏,“公子收三老大人,却不收我,可是觉得我不如三老大人?还是三老不如我?”
胡亥无奈,“那就恕在下高攀了。”
于是三人又在苏全府内再摆香案,又结义了一次,立下从此肝胆相照,共谋大业的誓言。
随后商量了一下与句町通商和共建军营之事,决定由杨诸出面和阿琉去交涉,苏全继续在此地经略两县治所。
由于明天还要赶早,胡亥便在府中休息,杨诸连夜赶回严道县,要凑足两千人马,前往夜郎境内营地。苏全则派人再带五千金往客舍,作为慕腾建厂和市场之资。有了苏全这把“铁算盘”管财务,又有杨诸这样精通武术兵法的老将练兵,胡亥深感庆幸。
次日胡亥出发往江阳,整队人马餐风露宿,连赶四日路程,一路无话,江阳城已遥遥在望。
“咦?”快到城门时,钟棋感觉不对劲,只见城门口一队队士兵川流不息,军容整肃,好像随时准备打仗一般,对出入民众也严加盘查。“我出发时没这么多兵啊?怎么几天时间就征这么多兵?”
其他人倒没放在心上,反正他们目标是往黑阳乡,不用进城,盘查再严也与他们无关。但胡亥有点不放心,道:“井副将,你扮作路人,去城门打探打探。”
“诺。”井脱下兵甲,直奔城门,约过了半个时辰,井匆匆赶回。
“公子,游巨将军,不好了。原来江阳征兵,是要打多梁山的。”
“啊?”游巨大惊,“领兵的是谁?”
“是本地县丞——卜力。”
“是他?”胡亥和钟棋异口同声地惊呼。
胡亥几乎忘了,那个在船上相遇,精通秦律,近于古板的卜力本就是来江阳上任县丞的,算算时间,他至少在江阳上任一月有余了。
井又道:“我还在城门听到官府的人在掰布告示,说多梁山匪徒作乱多年,有违律法,所以江阳要出兵征讨。”
游巨道:“怎么可能?江阳县令已被大王多番疏通,与我多梁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突然要兴兵讨伐?”
“我打听了,那卜力上任后一直就想清剿乡匪,但县令不许,但十多日前县令病亡,上头又没新官下来,江阳便是卜力最大,剿匪便顺理成章地推进了。”
胡亥已然心中有数,卜力本就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虽然和自己在船上一番交谈,思想开明了些,但本性难移,何况如果不是维罗军队过于强大,哪个县令会允许旁边多一支强盗大军?
如果换了别人,可能顾忌维罗的强大,不敢讨伐。但卜力的头铁在船上众人就见识过了,明知不敌还要和汪平以命相搏,是个不怕死的主。
“这的确是卜力干得出来的事。”胡亥沉吟一阵,问:“知不知道他有多少人?”
“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壮丁不会太多,顶天能征到三千人马。”
游巨怒道:“那就让这卜力试试,我多梁子弟几时怕过官府,我们这就领兵在多梁山道上设伏,待他们进攻之时,与大王里应外合,杀他个片甲不留。”
“不可急燥。”胡亥道:“游巨,你速带兵往多梁,向维罗大王报之消息,让他早作准备。我去会会这卜力。”
“啊?公子,这不安全吧?”
“放心,卜力这人我了解,他不会杀良民的。”
钟棋也道:“那我陪大哥走一遭。”结义后钟棋已改称胡亥为大哥。
游巨和他们兵分两路,胡亥仅带丁叔和钟棋及其童仆进入江阳县。
果然,江阳县内一片紧张气氛,卜力已依律法发下政令,在县里强拉壮丁,征集钱粮装备,准备打这场硬仗。
也许卜力认为自己是为民着想,毫无私心。但于民众而言就苦不堪言,江阳与多梁群寇已和平共处多年,虽说是些不法之徒,但也没在江阳作什么大恶。民众们都觉得官府是劳民伤财,多此一举,不由怨声载道。
到了江阳县治所,胡亥向守卫道:“请通报县丞大人,秦亭胡亥求见。”
守卫道:“大人很忙,已有命令,任何人都不见。”
胡亥道:“还请通报一声,若大人真是不见,我等立马离去。”说完向丁叔打个眼色,丁叔会意,向守卫递上一串钱币。
“大胆!”守卫喝道:“敢行贿上官?”吓得丁叔连忙缩手。
胡亥却是哈哈大笑,他本来就只是试探一下,赞道:“果然是卜力的作风。”
对守卫道:“你若不肯通报,我要闹将起来一样会惊动大人,到时怕少不得责怪你,莫谓言之不预也。”
守卫有点吃惊,见他口气甚大,道:“等着。”
不一会,守卫出来了,跟着一起出来的正是卜力,他已换上官服,神采飞扬的样子,与船上时判若两人。
“原来是胡坚公子。”卜力看到他喜出望外,“快,里面请。”
卜力自船上与胡亥一番交谈,自觉受益良多,于心中觉得他亦师亦友,自然殷勤招待,请进中堂命人奉茶。
坐定后,卜力行礼道:“北盘江上,得公子一番教诲,茅塞顿开。今日光临蔽府,真是万千之喜。”
胡亥笑吟吟地道:“大人过奖,请大人先别高兴,草民此番前来,是作说客的。”
“所说何事?”
“请大人收回进军多梁山的成命。”
卜力眉头一皱,“公子受多梁山维罗委托而来?”
“非也。只是草民与维罗大王有旧,曾为他医治疾病,结下渊缘。以草民之见,大人此番征讨多梁,虽合于律法,却不得人心,不知可愿听草民一言?”
卜力道:“洗耳恭听。”
“敢问大人,身为地方上官之道所为何事?”
“当然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大人征兵日久,可曾听过江阳城内的民怨?”
“自然是听到过。但我身为上官,保护乡土,惩治盗寇是我份内之事,是为了江阳的长治久安,绝无私欲。百姓一时不解下官早有预料。”
“我绝对相信大人一片公心。但大人可曾想过,维罗手下有精兵五千,个个能征惯战。大人穷江阳之力,能征多少兵?三、四千差不多了吧?而且维罗占了多梁地利。大人有把握打败他吗?”
卜力沉默一会,道:“在下依当朝律法,尽人事,听天命,早已置生死于度外。”
“大人看淡生死,但百姓可未必看淡。试想要是败了,惹怒维罗,介时他率兵打进江阳,血洗城池。大人岂非成了江阳百姓的罪人?”
卜力道:“下官对维罗的善战也有耳闻。但在下并非冲动行事,此番江阳征兵三千有余,并与江州县令通勤,也派出四千多兵马,两县合计千有余,当可与维罗一战。”
胡亥与钟棋不禁面面相觑,难怪他敢打这场硬仗,原来江州县也介入了,看来这一仗谁胜谁负还真是未知之数。
胡亥本想晓以利害,劝说他罢兵,这样一来倒不知说什么好了。钟棋接口道:“看来,大人此战是非打不可了?”
卜力占头,“如箭在弦,不得不发。两位公子,既然尔等与维罗有旧,倒不如听下官一言,劝说他放下兵刀,主动投降,下官可作保饶他性命,若是顽抗,必定死路一条。”
钟棋还要说什么,胡亥却阻止了他,道:“原来大人已胜券在握,倒是我等多虑了。大人公务繁忙,我等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起身告辞,卜力极力挽留他们吃完饭再走,并称还想与胡亥多多交谈,胡亥婉拒,与钟棋出了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