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县府后胡亥叹道:“看来维罗有难了。”
钟棋也道:“看来这卜力是铁了心要打多梁,这可如何是好?”
“也罢。”胡亥心想自己毕竟和维罗非亲非故,犯不着绞尽脑汁去帮他,反劝钟棋,“木已成舟,我等还是置身事外吧,毕竟官兵抓贼,天经地义,也怨不得他什么。”
钟棋叹道:“我在黑阳乡给维罗作了多年的信使,想当初天下太平时都没人能拿大王怎么样,如今兵慌马乱,反倒大难临头了,叫人费解。”
“倒不奇怪。”胡亥道:“维罗此人虽有统军之才,但偏安一隅,胸无大志,就想作个草头王。又不肯安于律法,不肯受朝廷招安,自然便弄得里外不是人。卜力的征讨,看似偶然,但长远来看,何尝不是必然?”
钟棋深以为然,“那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相争斗吗?”
胡亥想了想,“先把我们的事办好,再相机行事。”
两人直奔多梁山,至午时抵达,游巨等已领兵先行与维罗接洽,此时正在山下等候。
“公子。”远远看到他们,游巨打马前来,“您可来了。原来消息大王早已知晓,正厉兵秣马,以备迎战。”
胡亥边和他上山边问:“大王可有打胜的把握?”
“公子放心,区区一县兵马,保证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胡亥道:“不止一县,江州也出兵了,足有千人马。”
“啊?”游巨面色大变。
上得山后,只见顾媚俏立于风中山石之上,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看到胡亥身影,如乍见亲人,飞扑向他怀抱。
“公子!”顾媚哭道:“说好二十日,怎生现在才来?”
胡亥看她依旧美艳惊人,只是消瘦了些,不由一阵心疼,拂去她泪水,“是我不对,但这不来了吗?”
顾媚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连忙起身,脸上飞起红云。
只听维罗的声音传来,原来他早站在山石后,对胡亥道:“公子,你的美人我完璧奉还。从此你我各不相欠。听游巨说你还帮我往江阳县府劝说卜力不来进兵,我很是承你的情。只是战事在即,为免公子受无辜波及,还请下山去吧。”
游巨忙道:“大王,公子声称卜力集结两县兵马,共计千余人,只怕……”
“你怕了吗?”维罗一声怒吼,游巨连忙噤声,维罗道:“你若是怕了,便追随公子去吧。”
原来游巨与他见面后,盛赞胡亥如何了得,听得维罗心里老大不是滋味,感觉自己这有过命交情的兄弟同人相处不到一月,就恨不得跟人家走似的。一时也没了好声色。
“大王何出此言。多梁在难,誓与多梁共存亡。”游巨说完又向胡亥行礼道:“公子,你我有缘再见了。”
胡亥心中甚憾,虽说他不在乎维罗,但和游巨、明登、井这些人相处日久,有了感情,实在不忍心他们死于这场无意义的战争。
但也无计可施,便拉拉顾媚,向维罗等人行礼后下山离去。
倒是顾媚开心不已,她自和胡亥相处以来,特别是听了“泰坦尼克”版的故事,对胡亥已暗生情愫,如今久别重逢,自是心花怒放,围着胡亥问候个不停。
在她感染下,胡亥心情开朗起来,道:“媚儿,我迟来近十天,你可怪我?”
“有一点。”顾媚露出小儿女态,“但听游巨将军讲了公子在夜郎的经历,才知公子短短时日做了这么多大事,佩服得媚儿五体投地。师父没说错,公子真乃惊世之才,不愧为大甲子首徒。”
她一说师父,胡亥想起了袁刚,“对了,你师父有消息吗?”
“还没有,他与媚儿约了一年之期,要在汉中立事,自然不那么容易的。”
胡亥点头,心想不知袁刚在汉中怎么样了,又问起顾媚在山中的经历,知道她成了多梁子弟人人称赞的女大国手,医术也大有长进,甚感欣慰。
几人边走边聊,不久回到钟棋家中,钟棋自然是杀猪宰羊,盛情招待。见胡亥眉间忧色,反劝他不要为维罗担忧了,由他去吧。
不知不觉晚间已到,晚宴间胡亥与钟棋放怀吃喝,将烦心事抛诸脑后,顾媚也频频敬酒,气氛渐佳。
正吃得高兴,忽然钟棋下人来报:“公子,外面来了十多位军爷模样的人,说有封信给您。”
胡亥一看信封,不由哑然失笑,原来这正是自己写给周僮,让他如有巴郡侯的消息,便来钟棋家中等他。钟棋更是一头雾水,胡亥人就在这,怎么还有人拿他的信来?
胡亥大笑:“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又对顾媚道:“媚儿,你在这稍等,说不定一会我便有一份大礼给你。”
他与钟棋出得门来,外面果然是周僮和十来个军士,都是风尘仆仆,身裳破烂,有几人身上还有伤,好像战场归来般。
一看到胡亥出来,周僮一愣,“公子?”
胡亥笑道:“想不到吧,我倒是比你们早来一天。说实话,我以为你们不会再出现了,想不到会来,那一定是有巴郡侯的消息给我了。”
周僮一扬手,一名军士捧着一个木盒奉上,“请公子过目。”
胡亥打开盒子,吓了一跳,里面居然是颗人头,而且死了不少时日了,断颈用石灰封住,脸皮已呈死白色。
周僮道:“奉公子之命,我等兄弟往巴郡寻访巴郡侯,托公子的福,得知他逃往汉中边境一亲属家中,我们一路查访,不料在半道上巧遇他的车队,便群起而攻之,可惜此人身有武艺,我等未能活捉,乱战中杀了他,只取了他项上人头。”
胡亥看到他身上伤痕累累,问:“那你们的损失呢?”
周僮低下头,“五十多兄弟,就死剩这些了。”
胡亥唤来丁叔,“丁叔,给诸位壮士五金。”
周僮一听急了,“公子,当初你说活捉便赏十金,虽然我们没能活捉,但死了这么多兄弟,有些人家中还有妻儿要抚恤,请公子多赏赐点吧。”
胡亥摇头,“我是说,每人五金。”
周僮一愣。胡亥拍拍他的肩,“虽说你是为了钱财,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令我很是欣赏。想那五尺道至汉中边界有千里之遥,你们一路辛苦却不言弃,端的是一群好汉。这五金不是赏赐,而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公子请讲。”
“我正于严道打造兵营,正当用人之际,几位都是秦军好手,若不嫌弃,可愿投我营中?”
周僮听了大喜,“我等正漂泊无依,公子仁心仁德,正是我等上佳之选。”
他第一个表示愿意,又问及其他伙伴,除了有几人表示家中有老母妻儿要供养,不想再从军,其他人都答应了,与周僮一起,合计人。
“好。”胡亥也不勉强其他人,掏出从苏全兵库中得来的虎符道:“此乃荥经军中虎符,你们带上他去见苏全大人,他自会收容尔等。”
“多谢公子。”周僮接过虎符后道:“但我等不能马上去荥经,来之前我们兄弟商量好,若拿得赏金,还要抚恤几位家中有老小的死难兄弟,请公子恩准。”
“此乃义举,我为何不准?”胡亥赞许地点点头,忽然他想到周僮能千里奔袭杀了巴郡侯,说明这人情报和追踪能力很不错,便道:“不过你顺道帮我办件事。”
“请公子吩咐。”
“你完事后去趟江州,打听下江州县令为何会同意与江阳合兵一处,讨伐多梁。”
这事周僮在路上也有耳闻,便道:“属下明白。为了不误公子的事,不如我便让众兄弟去分头抚恤,我直往江州,查明原委,如何?”
“你等便宜行事即可。”胡亥打听这原因也只是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机会消弥这场战事,但也不抱太大希望。
周僮等人散去后,胡亥让丁叔捧着盒子进来,对顾媚道:“媚儿,这有一物,看你认不认得?”
顾媚打开盒子一看,不由目眦尽裂。这血海深仇的大仇人的头颅,她岂会不认得?一时惊、怒、喜齐上心头,又不解地望向胡亥。
胡亥道:“我在齐文山偶遇一帮秦兵,原是巴郡侯的手下,我以重金收买,让他们找到巴郡侯。不想他们果然不负所托,取了他人头来见我。媚儿,如今大仇得报,开心吗?”
顾媚看着人头,不由大笑三声:“巴郡侯,你也有今天!”想到父母又悲从中来,哭倒在地,将人头西向摆放,磕了几个响头,“爹、娘,媚儿用仇人的头来祭你们在天之灵了。”
胡亥等她哭了许久才慢慢扶起她。顾媚看他一眼,又跪下去,“公子,媚儿大仇得报,乃公子之大恩,媚儿作牛作马,粉身难报。”
“起来吧。”胡亥扶起她,又对钟棋道:“钟弟,请帮媚儿扎个灵堂。”
虽说顾媚不是钟家人,但钟棋毫不见外,就于自家门外扎下灵堂,当晚摆上人头祭品,顾媚披麻戴孝,告慰父母在天之灵。又向胡亥表示,想为此为父母守孝七日。
胡亥反正不着急,便陪她一同守孝,令顾媚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甜蜜,心中对他越发爱得紧。
不料到得第三日清晨,只听远远得得马蹄声,却是周僮一人一马赶来,一下马向胡亥拜道:“公子,江州出兵的原因查到了。”
“因为什么?”
“出兵的不是江州县令,是恶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