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都都翻箱倒柜,找出一身比较成熟的衣服穿上,白衬衫,黑色长裤,白球鞋,实在是没有黑皮鞋,要是需要再去买吧。
穿好了在镜子前照了照,把马尾扎的稍低了点。无奈一张脸满是胶原蛋白,让人成熟不起来。
奶奶做了煎饺,祖孙俩吃了早餐,刚好八点。
都都的手机响起来。
安妮烦死了白昱的安排,让她接蓝都都去远征,司机那么多,怎么非得她来。
远征写字楼气派非凡,安妮进出不需要带卡,一张冰块脸杀气腾腾,门口安保自觉离她三米远。
也幸亏蓝都都个子不算矮,安妮走路带风,她跟在安妮后边还算勉强可以跟上。
边走边想,安妮穿着高跟鞋和过膝裙还可以走这么快,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沈庭办公室在写字楼三十二层,占了半层楼,不仅是办公室,也有休息室,私人健身房,单独的餐厅。
“专线电梯要刷卡才会停在三十二楼。”安妮两指捏着一张门卡,递给都都。
都都双手接过来。
“会做菜吗?”安妮问。
“啊?会做家常菜。”都都想了想自己的水平,又补充,“只会做中餐。”
“会开车吗?”
“不会。”
“采购没问题吧?”
“采购?要采购什么呢?”都都好奇。
而她的疑问被安妮无视,“咖啡会做吗?”
“会的。”她最会做咖啡了,美式意式,espresso都可以,她从小就学会拉花。
“叮”,电梯到了。
安妮率先出电梯,都都快步跟上。
白昱在硕大而显得空旷的大厅等着,安妮走到他身边,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进了自己办公室。
都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站在大厅,左右看看。
“蓝小姐。”白昱叫她,“那边,是庭少办公室,布局跟蓝钻差不多。对面是他的专人餐厅和健身房。这边两间是我和安妮的办公室,你先认认。”
都都朝他微笑,“知道了。”
“跟我来。”白昱在前面,领她进了餐厅。
其实是一间很大的厨房加餐厅,一尘不染,显然没人在这里做菜。
“咖啡机会用吗?”
“会,我在咖啡店打过工的。”都都笑道。
白昱比起安妮,温和不少,微笑露出八颗牙。他常年与多方势力打交道,圆滑得很。
两人在餐厅,白昱倚靠在台面,随意伸出手,“我叫白昱,是庭少首席助理。”
“白助理好。”蓝都都伸手。
白昱碰了碰她指尖就撤回了手,他虽然不知道庭少跟这女孩有什么过往,但他知道,这女孩很重要。
生活助理,不过是个幌子,白昱人精一个,自然明白沈庭的意思。
“我来告诉你,你负责什么。”
“好呀。”都都眼睛亮亮的。
“庭少住在半山别墅,他早上九点多出门,你通知司机去接。大约十点到公司,他要什么茶饮会告知你。晚上如果他加班,你要安排司机送他回去才能下班。”
蓝都都听的很认真,眨眨眼,“就这样吗?”只是接送和做茶饮这么简单?
白昱站直,“当然,还有些私事他会安排你做。”
“什么私事呢?大约是哪些方面的?我可不可以,预习一下?”
白昱不动声色打量她一遍,“餐厅订座位,给往来客户送些节日礼品之类的。”
蓝都都拿出随身带的小本子,咬着笔头想了想,“那我……平时在哪里呢?”
“你很自由,可以去任何地方。不过莎莉一般就在外面小休息室。就是上一任生活助理,她怀孕了,正在休假。”
“我明白了。”都都在本子上记了几个字,又问,“庭少平时喜欢什么口味的茶饮?甜的?涩的?清淡的?”
白昱抿唇,“他没有口味,什么都可以。”
?!
都都有些无语,“那我怎么知道要准备什么呢?”声音很小,心里有些失落。
其实她完全没有资格在这里的,可能是庭少看在以往的面子上让她来,她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做好。到时候给大家添麻烦就不好了。要不要拒绝呢?可是又怎么跟庭少说她做不来要走呢?这样很没礼貌。
冥思苦想间,“叮”电梯开了。
白昱立刻起身出去,“庭少。”
都都跟在白昱身后出去,看到一个俊美的侧脸,他目不斜视,一身西装笔挺,长腿丝毫没有停留,径直往办公室走去,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跟李总联系,问问他那边情况。”沈庭对迎过来的白昱说道。
“我早上已经确认过了,稍后会再联系一次。”白昱走到他前面去开门。
“还有……”两人的声音被掩在门里。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都都悄悄松了一口气,看着手里的本本,低垂下小脑袋。
这一天她都不知道怎么过的。沈庭看起来很忙,白昱出去了一趟,中午给沈庭带了午餐。她就没有被安排出去,下午做了一杯咖啡,都都做的口味适中,加了少许奶和糖。送进去的时候沈庭正在打电话,示意她放在桌上就好。
偶尔有人来,安妮会出来决定要不要让他们进去见沈庭。大多数都是拿着文件签字的。
都都在小休息室找到莎莉留下的工作记录,她仔细看了几遍,都是沈庭平时吃的餐厅,点的菜,什么时候需要干洗衣物,哪些活动需要配什么样的西装,还是很有帮助的。
不知不觉就到了很晚,晚餐后沈庭开了几个会,又回到了办公室。
都都晚餐都没吃,白昱和安妮都出去了,她对这里的工作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自己默默整理了些东西,然后就在小休息室的沙发上睡着了。
沈庭出来的时候,大厅没有人,抬腕看了看表,十点多了。走到小休息室门口,看见沙发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大约是累了,睡得很沉,沈庭走近她完全没听到。
呼吸浅浅的,两手搭在蜷起的膝盖上,黑裤称的一双手更白皙。巴掌大的脸静匿淡然,嘴唇湿润,微微嘟着。
沈庭伸手抚上她的唇,极为轻柔的摩挲。滑润的触感,让他心底开始有了波动。
是情-欲,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都都是被沈庭打电话的声音吵醒的。
“……好啊,让他尽管来,没本事留住自己的女人,只想着找我麻烦……”
“……”
“我什么都没做,是他们相互猜忌。”
“……”
“刘总想当和事佬?”
“……”
“可以,加拿大那边我会沟通。”
“……”
“我不怕两败俱伤,相反的,我喜欢绝地求生。”
“……”
“好哇,就看刘总的本事了。”
都都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休息室的门开了一条缝,耀白的灯光照进来,沈庭的声音也传进来。
自己这是……怎么又睡到人家床上来了?!
哦,记起来了,刚在外面的会客室困了想眯一会儿来着。那怎么会跑到这来的?这不是沈庭的办公室里的休息室吗?
都都揉揉眼,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一双脚还未落地,门就被推开了。
沈庭站在门口,背光,看不清神色。
都都立刻站起来,鞋都顾不上穿,光脚踩在地毯上,随手整理一下衬衫,“对不起啊庭少……”
开口就对不起,沈庭眼神转冷。
“我不是故意睡着的,我以后一定注意。”她的道歉让人难以拒绝。眼睛大大的望着你,一脸严肃的诚意,小身板挺的笔直。
沈庭的眼神深下去。
脑海里那个十岁的小姑娘,抱着硕大的饭盒,跑进废弃的车库,饭盒塞到他眼前,“给你,我专门留出来的蛋糕,快吃,冰激凌做的呢,一会儿就化了。”眼睛里满是自豪。
她大约不知道,她最爱吃的冰激凌蛋糕,千方百计偷偷留出来给他,对他的伤没有任何好处,这东西甚至不充饥。
十七岁的沈庭看着她,伸手接过来,实是难以下咽,他不爱吃甜食。
女孩好像明白过来,“你不吃的吗?就快化了。”
“我不喜欢吃这个。”
“你竟然不爱吃冰激凌?怎么能这样呢,我都没舍得吃留给你的。你快跟我道歉!”她真生气了。
少年沈庭睁大眼看她,他没听错吧?这孩子娇纵成这样?
手指在身侧握紧又松开,沈庭看着都都,伸手在她肩头推了一把。蓝都都后边没有空间,坐到了床上。心头讶异,有些局促的抬头看向沈庭。
她没猜错的话,庭少似乎很不高兴,都怪自己太不专业了,怎么能睡着呢。但是她到底是怎么跑到庭少办公室里来的呢?可不能是……庭少抱她来的?!
乱七八糟的想法,都都有些发呆。
而沈庭,一脚后撤了半步,慢慢蹲在都都面前,一手握住她脚踝,一手拿过她的白球鞋。
在都都迷茫和震惊的目光下,给她穿上了两只鞋。然后抬起头,眼神里全是宠溺,“不要光脚,会着凉。”
都都沉沦在这眼神里,她看着他,两人视线交缠,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她就觉得沈庭好像很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是在电视上偶尔也会看见他的新闻,但不是那种熟悉。她仿佛多年前就见过他,在记忆深处,已经模糊的找不到头绪了。
都都回神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沈庭压在身-下吻。
他的吻带着掠夺和怒气,灼热急迫。一手撑在她脑袋一侧,一手揽过她后颈,让她不能逃离。
都都被吻的喘不过气,开始挣扎,去推他胸前。他的身躯坚硬,像一座牢,将她困起来。
“嗯……”都都发声,越发挣扎的厉害。“不……要……”
沈庭失控一般,舌尖都是她的味道,清甜的水果味。
她紧张起来,自己的力气与庭少比起来微不足道,虽然她是有些喜欢这个年轻总裁的,不是因为他有钱长得好,只是一种共鸣的感觉。
但是,庭少是不是误会了,她不是那种有钱就可以交往的女孩。
“庭少……我,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都都扭了扭手腕和身体,眼睛里已经开始雾蒙蒙,“痛……”
沈庭像被什么击中,猛地顿住,心里揪了一下,慢慢抬起头。
女孩被吓坏了,眼里有水光,鼻尖红红的,纤细的身体在发抖。
纵然真的害怕,都都还是颤着声音说,“庭少,对不起,我不是那种……”
“够了!”沈庭一拳击在枕头上。不想再听她讨好的道歉了。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冷静下来。
怎么会失控至此的。
再睁开眼时,他恢复一贯的儒雅淡然。手指摸到都都脸上,很烫,很红。她仍然在颤抖,因为他一声怒喝,吓得滚出了眼泪,但没发出一点声音,紧咬着下唇,连呜咽都没有。
沈庭不忍,慢慢俯-身凑到她耳边,“不要跟我道歉,你没做错什么。”他温柔的安抚她。
“嗯,好……”都都急忙点头。
沈庭松开她,坐到床旁。缓慢的,摸出一支烟,点上。
都都快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看休息室门口,很想跑,但又有些想留下来。
“你以为,我想的你是哪种人?”沈庭声音带着沙哑,转头看她。
都都跪坐在他旁边,揪紧衬衫,犹豫了一下,“就是……在蓝钻工作的,那种……”
顿了顿,“我虽然也在蓝钻工作过,但我只做保洁。”
又想了想,“我答应来远征是因为,我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庭少是以前就认识我的,是,是为了照顾我。反正我就做一个月,开学就没时间了。”
“所以?”
“所以……”都都揉了揉衣角,不好意思道,“我就想,反正蓝钻我也不想再去了,还有一个月时间,别的工作也找不到,索性听你的来这里……凑合一个月……”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细不可闻。
烟雾缭绕里,沈庭神色转暖,忍俊不禁,“把我当冤大头?”
“没有没有,我很专业的!”都都仿佛忘了刚才被吓得哭,挪了两步靠近沈庭,“我以前做过私人助理,就给那个明星刘什么的……”
沈庭感觉到她的靠近,借吸烟掩饰翘起来的唇角,转头看着她。
都都被他一转头吓了一跳,又不动声色的瑟缩回去,“就是,嗯,昨晚睡得有点晚,今天累了……不过,我真的……”
没再继续说,刚发生的事,她没法当做没发生,那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呢?照理说,庭少身边的助理工资应该比蓝钻要多吧。
“真的什么?”沈庭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真的,能做好……但是,我不是那种……庭少要是那个意思,我就,我就……”
沈庭吸一口烟,慢慢吐出来,“我就是那个意思,你要怎么办?”
都都愣住了,沈庭神色认真,不像是骗人。
“那……”都都内心挣扎了良久,终于抬头,“那,我可是很贵的!”掷地有声。
“……”
沈庭看着星辰一般的眼睛,起身找到烟灰缸,捻灭了手里的烟,又回到床旁,坐到蓝都都对面,认真的看着她。
“你要什么?”他问。
“嗯?”
“如果我要你,你要什么?不是说很贵。”
面前的男人五官深刻,带着一丝戏谑,一手抚到她脸上,细细的摩挲,手指温暖,带着薄茧划过皮肤,勾起一丝记忆。
很久以前,她还很小,在自家废旧车库救过一个男孩。他受了伤,大约是慌不择路的跑到她家旧车库的,被她无意发现,后来她经常给他送吃的和药品。有一天,这个男孩说他好了,要离开了,临走之前也这样摸过她的脸。
她都忘了那男孩长什么样了,也是那时候太小,这件事情似乎也都忘了。再说当时的旧车库光线昏暗,她也没仔细看过他的模样。
不可能是庭少的,那个男孩那么落魄,饭都吃不上,瘦的皮包骨,怎么会是面前这个高大威猛,看起来颇有些不可一世的男人呢。
“说话!”沈庭挑起她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都都眨眨眼,“要,要真心呀……”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知道,这男人很熟悉,自己见过他,了解他。
她就这样看着他。如今的自己,早已经不是蓝氏的贵小姐了,十二岁就跌落到泥里,在这肮脏的社会底层挣扎。她卑微,她贫穷,她为了生存学会了低三下四,曲意讨好。但这么多年,她唯一没忘的,是她的骄傲。她父亲或许破产自杀了,但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她姓蓝,她要骄傲的活着,不能低头。
这世上从不缺苟延残喘的人,她如果也那样,还不如死了。
沈庭眼神胶着她的,凝视了良久,他低头,吻到她唇边,浅尝辄止。
我的真心不贵,只要你要,我就给你,全部。
而都都这次,没有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