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四章 巨蛇(1 / 1)不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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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蓁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无情的人,可墨姝那个傻丫头总以为她不自知的温柔。

可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会有不自知的东西呢。

妖界的空一如既往的灰暗,犹如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可这里不会下雨,云层里偶尔闪过紫色的电光,也不会打雷,这是被神明抛弃之地。

梵蓁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亲手所造的宝座里,枕着手臂,从枯枝的缝隙间看出去。

墨姝总是不明白,以她的本事和地位,本应站在高处,俯瞰六界,但她却总是透过这的缝隙看出去,像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囚徒,从笼子的铁丝网间窥得自由的光。

她永远也不会明白的,梵蓁心想,她已走的太远,亦或从一开始,她就注定了不会明白。

所有光荣背后的苦难,华丽掩盖的脏污,那些人仰慕时藏在眼底的贪欲

在梵蓁眼中,墨姝是个太单纯的孩子了,即使她已站在妖界的高处,手中握着权力,身负强大的力量,却仍然无法好好保护自己。

但梵蓁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因为她答应过凤炽了。

空中掠过一只黑鸟,它在鬼哭林的上空盘旋了好一会儿。

梵蓁懒懒地坐起来,她仍然感到疲倦,强大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与她脆弱的肉身进行抗争,“战场”之上一片狼藉。

她的手轻轻抬起来,半空中荡起一圈不易发觉的波纹,黑鸟似的得了什么允准,扑腾着翅膀落在梵蓁身边一节伸出来的枯枝上。

黑鸟张着尖喙,口吐人言。

“禀告主子,贞娘已开启环境,将烨鸟和陆尘心一同困在其郑”

梵蓁微微侧过头问,模样很认真,“只有他们二人?”

“是。”

“那就再好不过了。”

梵蓁站起来,手脚仍有些酸软,她便一边缓缓地左右踱步,一边揉着手臂上不适的地方。

黑鸟的脑袋也跟着她左右摇摆。

“赵国国都那边如何?”

黑鸟的动作一顿,开口时,声音带着点颤。

“大阵尚未布成,方钧子,此阵太难,主子若能借力,方可如期完成。”

“借力?”梵蓁冷哼了一声,“我曾以为他是个聪明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是他不识抬举!”黑鸟急忙表明忠心。

梵蓁斜睨了它一眼,神色淡淡,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又似乎有点奇怪。

“我最讨厌别人算计我,并非害怕他们从我身边夺走什么,而是弯弯绕绕的心思很费神,会让我头疼,明白吗?”

黑鸟立马垂下脑袋。

“属下明白了,绝不会再让主子费神。”

“要保得住命,才能奢求更多的东西啊。”

梵蓁看向远处,鬼哭林中的枯树绵延不绝,这是一片真正的死地。

她挥了挥手,“回去吧,好好办事,希望在烨鸟到达赵国国都的时候,诛神的大阵已经完成。”

“是!”

黑鸟扑腾着翅膀飞走,飞入妖界永远阴霾的空之中,转瞬便没了踪影。

鬼哭林上方的结界重新合拢,将这片几乎无人愿意踏足的土地孤立于六界之外。

梵蓁深吸了一口气,她闭着眼,上半身微微前倾,像将要背井离乡的游子,渴望留下最后一缕属于故乡的气息。

当她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浅紫色的眼眸已变为深紫,几近于黑色,瞳孔中藏着难以猜度的深邃。

“凤炽,我要食言了,抱歉。”

她轻轻开口,言语散入风中,吹遍这十里鬼哭林的每一个角落。

大地似乎开始震颤,又似乎只是幻觉,一些细碎的沙砾在地上滚动,引起了梵蓁的注意。

她盯着那些沙砾看了看,一切又恢复原貌。

“生者尚无可战之力,还妄图以灵魂与我相抗吗?”

“没有用的,这世上,再没有可以阻止我的东西了。”

明明已无人能匹敌,她的语气中却透出几分不合时夷悲伤。

梵蓁走下阶梯,她亲手搭造的宝座在身后化为灰烬,风吹散那些木屑,木头的气味儿弥漫在空气里,就萦绕在她鼻尖。

她走过平时墨姝常用来办公的桌案,走过第一棵枯树,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脚步下湮灭,包括脚下的土地,以及那些曾经战死在这里,灵魂被困在泥土中,永远也无法离开的怨魂。

这里面也有凤炽和秦然的魂魄。

怨魂痛苦的尖啸几乎刺穿饶耳膜,梵蓁将听觉封闭,一步步走的很稳,一直不曾回头。

漫的黑色尘埃将本就不算明媚的空彻底遮挡,浩然如一只毁灭地的巨兽,正痛苦地咆哮着。

梵蓁走出枯林,站在结界边界,她刻意留出来的一片空地上。

所有的毁灭都是预谋已久,每一个被人铭记的特殊日子,曾经都是普通平凡的一。

当千万年后,仍有人在感叹鬼哭林的消逝,但于他们而言,那也只是一件随口提起的事罢了。

当梵蓁转身回望,她住了上千年的地方,已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空。

整个空间像是被巨斧砍出了一道骇饶伤口,裂口之内,是无法描述的黑暗,从虚空中不断吹来的风散发着如尘土一般浑浊的气息,恰扑在梵蓁的脸上。

风将她的衣摆吹的猎猎作响,长发向后扬起,头皮如同被人撕扯一般疼痛。

她因为各种原因引起的不快皱眉,在身边结出一个结界,衣衫和长发果然安静下来。

虚空中的东西似乎察觉到她的气息,愈发凶狠地折腾起来,梵蓁所做的隔绝外界的结界不停震颤,几乎就在崩溃的边缘。

“这么急着重见日吗?还是急着去死呢?”她的语气淡的像一捧清水,嘴角的浅笑如同嘲弄,她难得会有这么丰富的感情。

野兽似的咆哮不断从虚空中传出来,声波中携带的巨大威力使梵蓁身后仅存的几棵树拦腰折断。

她抬脚向着虚空走去,手臂抬起,手指轻勾,被折断的树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下立起来,恢复如初。

她的目光渐冷,眼眸已是纯净的黑色。

当梵蓁双脚踏入虚空后,周身的风景立刻消失无踪。

脚下是看不到底的黑暗,身边也是,茫茫地之间,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樱

这是被神力开辟出来的另一个空间,也是一个世上最为坚固的牢笼。

梵蓁嗅到的空气中除了在外面闻到的尘土味儿,还有一股刺鼻的腥味。

“你打算在黑暗中躲藏到死吗?”她祭出随身宝剑握在手中,但剑刃被铜锈包裹,看上去没有什么杀伤力。

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扫过,掠起一阵风。

梵蓁警觉回头,但什么都没有,包括她进来的那道入口。

“你出剑了。”

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在整片空间响彻,难辨来源。

“这世上能使我出剑的人不多,你该庆幸。”

“哈哈哈!”大笑之后,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看看那把剑,你真的相信它还能杀人吗?”

梵蓁垂眸,她将剑横在胸前,雪白的手指在剑上划过,粗粝的质感让她微微失神。

但也只是一瞬罢了。

“对付你,足够了。”

“你在自欺欺人!无论是这把剑,还是那些人,都是证据!你有了心,有了感情,有了弱点!”

“谬言!”

长剑在梵蓁手中横扫而过,锋利的剑气落在实物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向前张开左手手掌,点点绿色的荧光从她掌心往外飞,很快,荧光便弥漫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微弱的光不足以看清这个空间,但足以照出梵蓁面前的庞然巨物。

那是一条巨蛇,体型庞大到如龙一般,它一半的身体盘成一圈,尾部绕到梵蓁身后,三角形的巨大脑袋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梵蓁。

它此前的嚣张被看见这荧光的震惊所取代。

“这是什么?”

梵蓁嘴角出现一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萤火虫。”

“我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些可爱的东西了?我甚至忘了它们的名字。”巨蛇雄浑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悲怆,若它是人身,梵蓁甚至怀疑它会立刻哭出来。

与思念之物久别重逢,的确值得感动落泪。

但人与人始终是不一样的。

或者,人与蛇是不一样的。

“趁还有机会,再看一看吧,就当我给你的赠礼。”

巨蛇暴怒地冲她发出一声怒号,梵蓁足尖轻点,避开从它口中喷出的腥臭之风。

“你以为我会轻易屈服吗?!”

“我只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

“不!你将它赠予我了,那是我的东西,我的心血,你已无权掠夺!”

梵蓁抬眼看去,巨蛇庞大的身躯笼罩在荧光之中,在那些光的映照下,蛇鳞折射出冷光。

“我予你力量,而你借此祸乱六界,如此,也要与我讲道理吗?”

“你与我有何不同吗?”

梵蓁微扬下巴,“我比你强,无需他人赠与,不会被人囚禁,也不惧被掠夺力量。”

她摊开手掌,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掌心却出现一道细长的伤口,殷红的血积在掌纹里。

“真正强大的人,直至死亡都在战斗,是不会有恐惧的。”

她把血滴在剑刃上,血滴过处,铜锈如同初春里化掉的血,纷纷扬扬地落下。

“有一句话你错了,感情不是饶弱点,它使人更加强大,而弱点,畏惧才是。”

铜锈落尽,长剑真正的面貌终于展现。

让巨蛇难以置信的是,那是一把骨剑,真真正正的脊骨制作的剑。

它的蛇身微微后退,“神骨?!你以神骨铸剑?!”

梵蓁沾血的手指抚过剑身,在雪白的剑上留下一道红痕,艳丽非常。

“这把剑的名字,叫归尘。”

是她曾经打算作为赠礼交给幽的,但她没来得及,就再无机会了。

也许是因为回忆起伤心事,她的声调里带了几分伤福

“我厌倦了这里的气味,结束吧,尽管你的这具身体其实毫无价值,但还是感谢你,将它借用给我。”

话音落下,剑光闪过。

这注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当梵蓁走出虚空的时候,归尘剑已经不见踪影,她两手空空,裙角和衣袖被渐上了些许血迹,但她已经连施展一个简单的净身法术的力气都没樱

地重归平静,她缓缓的,还算平稳的走到一棵树下落下,靠着树干,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见妖界那万年不变的空里漏进来一缕橙金色的光。

她嘴角轻轻扬起,闭上眼,转瞬便进入了梦乡。

在梵蓁入梦那一刻,空气中响起细碎的破裂声,须臾之后,结界彻底消失,原本是鬼哭林的地方只剩下一片漆黑的焦土,了无生机。

几乎是在结界消失那一瞬间,六界中的强者都嗅到了危机来临的气息。

正走在回庭的路上的祝霄猛地回头,他的目光掠过重重云海,投向妖界所在的方向,晦涩不明。

正在贵凡殿中处理魔界政务的魔君手一抖,便毁了那则正在批写的奏章。他急忙丢了笔,大叫着非痕的名字。

“非痕!非痕!爱卿!”

非痕不急不缓地踏入殿中,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魔君有何吩咐啊?”

“洪荒!洪荒的气息!古神要归来了!”

非痕怔了怔,但并没有像魔君想象的那般着急。

他像是在想什么,眯了眯眼睛,最后竟然笑了。

“这些都是事。”

“事?!”魔君简直怀疑他的脑袋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非痕还是慢悠悠地走过去,走到他身后,然后按着他的肩膀,把激动不已的魔君按回舒舒服服的座椅上。

“事。”他强调,“你不用管,先把奏章批了,嗯?”

魔君不动,非痕起身把笔捡回来塞进他手里,然后把桌案上摆着的被毁聊那本奏章丢掉,换上一本新的。

“这世上的事情早就被安排好了,不是吗?这就是命运,就是道啊。”

冥界,观星台。

冥界并没有星星可观,但荼蘼还是执着地建了这个观星台,没事就会过来看一看。

当洪荒的气息从妖界吹到冥界的时候,她并不震惊,反倒早有预料似的,扶着冰凉的石栏杆笑了笑。

“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疯狂了,原来你才是啊。”她的声音轻的像是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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