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薇榭捂着脑袋后退,为什么?为什么吐了这么多的血?
“榭别怕,我恐怕,过不了今夜了。”
他还是在笑,唇角挂着鲜血,像一株纯白美丽的荼蘼,病的体无完肤,只剩下一口吊命的气。
辛薇榭托着哭腔,拼命摇着头:“哥哥,不要吓榭,你会长命百岁对不对?”
顾三瑾虚弱地撑在桌角,迫使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然而他的声音已经开始自动变:“抱歉,哥哥以后,再也不能好好照顾你们了。”
他可以看穿少女的心事:“榭,哥哥知道,你很爱兼。所以你嫉妒哥哥对吗?”
辛薇榭依旧木讷地摇着头,阿瑾得对,可她不愿去面对。
胸腔似爬满了万万只邪恶的虫蛊,它们放肆地张开尖利的牙齿,它们叫嚣着啃噬他的肉体,他痛得有些无法呼吸,意识也开始模糊。
顾三瑾无法再支撑自己的躯体,倒在地上翻滚起来,求生的本能告诉他,他起码得在最后一刻挣扎一下。
然而他的意识没有什么再留恋了。
辛薇榭两脚发软,匍匐着过去扶他:“哥哥!你一定要撑住!解药在哪里!榭去找!”
她承认,她嫉妒阿瑾,嫉妒地发狂阿瑾夺走了兼全部的爱意。
她爱兼入骨,为此,她甚至多次萌发出杀死阿瑾的冲动。
可当顾三瑾在她面前无助的颤抖,绝望的哀嚎时,她心软了。
她并非蛇蝎心肠,她有心,阿瑾又何尝不是她心里的白月光?
世上没有比阿瑾更好的哥哥。
顾三瑾忍着疼痛,从牙缝里挤出回应:“榭乖,哥哥不痛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
顾三桀,兼拼了命地找,也找不着
他们拼了命地瞒阿瑾,直到最后,药无可医了,阿瑾也知道了
辛薇榭倒在他身侧几近哀求“哥哥,做我一辈子的哥哥好不好榭不想离开你“
顾三瑾一味地在地上打着滚,他已经疼的没有办法话了
辛薇榭的眼泪决堤“哥哥,你不可以丢下我们我离不开你兼离不开你阿桀也离不开你“
顾三瑾战栗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尖锐的匕首
从他疼得生不如死的第一开始,他便已经准备好了
他空洞的眸子里闪烁寒锐的光泽,唇角挂着温柔而贪婪的笑意
一刀下去,他便不会那么痛了,多美妙的感觉啊
顾三瑾将刀递到辛薇榭的眼前,少女的泪水滂沱不止“哥哥哥你要做什么“
气若游丝的少年指着自己的心口“榭,匕首给你,你帮帮哥哥,送哥哥一程好不好?“
辛薇榭不住地摇着头,声嘶力竭地喊:“不!哥哥,不可以!你不能离开我们!”
顾三瑾的声音得几不可闻:“哥哥很疼,心口这里,一下就好,让哥哥解脱好吗?”
一刀就够,我真的好累,我好想休息,帮帮我。
辛薇榭哭得眼睛发胀,脑子一片混沌,她有种自己走在云端飘飘然的感觉。
她很想昏厥,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放任哥哥不管。
她强迫着自己站起来,语无伦次地叮嘱:“哥哥,你等我阿桀我去找兼我去找,他们一定可以救你”
不去看身后痛得撕心裂肺的阿瑾,她虚浮地扶着门框“找兼,找阿桀等我“
少女颤颤巍巍的躯壳,在顾三瑾空洞的眸色里摇晃,榭不愿意,榭不忍心。
榭,我的好妹妹,哥哥不能答应你,你替哥哥长命百岁好吗
答应我。
没有一丝犹豫,用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把渴望吸血的匕首,用自己心口热汩汩的鲜血滋养。
生时我是个懦夫,临了再做一回懦夫又何尝不可
那就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吧。
贞香是一切真相的见证者,心爱的主人殁了,它痛苦地在主人头上盘旋,仿佛生命临死时承受的最后一击,是它最切实最疼痛的感受。
身后传来神鸟凄厉的惨叫,辛薇榭下意识地回了头,那把直直插在少年心口的匕首,无形地架在她哽咽的咽喉上,短暂的一刻,她失去了话的权利。
不
她很想声嘶力竭地叫出来,可是她无法言语,有一种悲痛,叫做无声的窒息。
顾三桀的身影出现了,他晃晃咧咧摇摆着身体,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她。
男子的酒气喷薄而出“冒失的丫鬟走路不能看着点”
辛薇榭抬起泪眼婆娑的眸看他,他轻柔地擦拭她眼角汹涌的泪“怎么还哭了呢”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动容的,阿桀很少那么温柔。
然而下一刻,她的脑海酝酿出可怕的计划来,顾三瑾,我亲爱的好哥哥,你为什么要自杀
不经过我的允许,阿爹阿娘离开我。
不经过我的允许,兼不爱我。
不经过我的允许,哥哥离开我。
凭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你们凭什么
顾三桀喝得烂醉,还把她认成了丫鬟,多可笑。
顾三瑾,你对我,对兼如簇绝情。
我要你亲爱的弟弟,用命来偿
辛薇榭发出诡异的笑,一掌将迷糊的顾三桀劈晕了。
当仇恨填满胸腔,以往的甜蜜与欢笑宛若脆弱的蒲公英,伴随着悲伤逆流成河,便再也不复返。
一切开展地冷静异常,摆好他杀的最佳姿势,让阿桀握着血腥的匕首,让阿瑾死在弟弟的怀里,让全世界将顾三桀当作杀饶刽子手。
她在地狱等候,等候下一个前来作陪的同伴。
顾三桀。
后来,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顾三桀成为亲手杀死胞兄的刽子手,辛佑兼继任第九任教主。
她以为那夜的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可万万没有料到,贞香的存在是对秘密最大的威胁。
她真的以为,时间可以冲刷一切,阿瑾死了,她只要日日夜夜陪在兼身边,那她早晚可以住进兼心里去。
然而她错了。
她倔强如斯,兼又何尝不是,有的人住进别饶心里,一辈子也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