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渭然看着面前的一幕,怒意滔天,他跟随刘器来时,听他说了个大概。忠勇侯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不包括现在,他呼吸急促,眼睛充血,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
老六几个吓了一跳,手上动作一顿,转过身。看清来人,骇然道:“忠勇侯!”
苏清见机扯了扯衣服,整个人往后缩,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陆渭然看她脸上明显的伤痕和泪痕,还有裸露在外的香肩,脸色又沉了几分。
他速度很快,没几步就近几个贼匪跟前,没给三人反应时间,一拳狠狠捣在老六肚子上。
陆渭然伸出五指化爪,按住他的脸,老六立马挣扎起来,“呜呜”痛叫出声,手脚扑腾,陆侯爷冷笑一声,用力握拳,再次打上他肚子,老六又是一声惨叫。
“救我!”
旁边看呆了的两个人,猛然回神,手腕一翻,掏出刀子,狂吼一声,朝陆渭然扑过来。
苏清睁大双眼,急道:“小心!”
陆侯爷不慌不忙,一脚将老六踢开,甚至回身的空挡,向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别怕。
短刀一左一右迎面砍来,他灵巧地向后下腰避开,趁两个人挥空愣神的功夫,双手撑地,一个扫堂腿,把两个贼子,一一绊倒。
等人“嘭”地跌落,他再走上前,一人补了一脚,才抖了抖衣服上的尘埃,朝苏清一步一步走来。
陆渭然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慢慢平复下熊熊燃烧的怒火,声音是苏清从未听闻的温柔:“苏姑娘,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我”,苏清吸了吸鼻子,抿了抿嘴,没有忍住,眼泪顺着眼眶一滴一滴往下流,落到地上的杂草里,消失不见。
陆渭然解开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垂下眼睛,单膝跪在她面前,认认真真给她穿好,裹住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
接着抬手,轻轻用拇指擦去泪水,虔诚地捧住她的脸,慢慢地在她鼻子上落下一个吻。
苏清身体僵硬,屏住呼吸,立马收了哭声,心不规律地“咚咚”跳将起来,大睁着眼四处乱瞄,就是不跟他对视。
陆渭然轻轻一笑,将额头顶上她的,鼻尖蹭上她的鼻尖,苏清身子一颤,闭上了眼睛。
“我们回家。”
他的嘴唇一开一合,呼出的气擦着苏清的唇,有种将碰未碰的引诱,苏清的脸“哄”一下红了。
苏姑娘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的段位比她还要高,要命。
陆渭然拦腰把她抱起来,她把脸埋进他怀里,蹭了蹭,喃喃道:“我等了你好久。”
他抱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一字一句:“下次不会了。”
他们一踏出庙门,早早候在外头的人,单膝跪地给陆渭然请安。
陆渭然颔首让他们起来,吩咐领头的杨礼:“里头的人带回去,好好查。”
“是!”
他眼睛一扫,见刘器蹲坐在地上,怯怯地看着这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陆渭然指着他:“把他也带回去。”
杨礼没有质疑,恭恭敬敬地应了。
等陆渭然抱着人开始往外走,杨礼挥手示意属下,进去逮人。
然后没走多远的忠勇侯就听到耳边传来,拳脚打在肉体的声音,和“嘤嘤嘤”的假哭声。
陆渭然:“......”
小秋在侯府门口踱着脚,焦急地走来走去,她双手交叉在一起祈祷,口中念念有词,侯府的侍卫和管家被她晃得头疼,所幸一起抱着双手望着地面发呆。
过了一会,“笃笃”地扣门声,打断了他们,一群人差点跳起来。
终于回来了!
他们欢欣鼓舞地把门打开,刚要行礼,被陆渭然抬手制止了,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原来苏清睡着了,顿时噤声。
忠勇侯阻止了一堆人跟上来,自己抱着人,往屋里去,小秋在后面默默地跟着,陆渭然眼睛扫到了,却没阻止。
他把苏清放到自己床上,动作很轻,像是安置万分珍贵的宝物,小秋看在眼里,微微张大了嘴。
忠勇侯好温柔啊。
陆渭然唤人打来热水,拒绝了小秋的帮忙,神情专注,亲自动手给苏清擦脸的时候,小秋捂住了嘴。
忠勇侯真的跟她印象里的其他贵人好不一样啊。
接着,陆渭然差人拿来一套干净的里衣,顿了顿,还是对小秋招了招手:“你来替你家小姐换上吧。”
小秋小鸡啄米地点头,陆渭然微微一笑,回头再看了苏清一眼,转身走了。
主屋让给了苏清,忠勇侯不假思索,抬脚迈进旁边的侧屋。他前脚进屋,后脚杨礼就推门进来。
陆渭然眼睛看着他:“如何?”
“这三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拐子,专门拐带妇女儿童,臭名昭著,是各地官府通缉榜上的要犯。在弟兄们严刑逼供下,说不出来买凶者的名字,只说十天前有个男人给了他们万两黄金,买苏姑娘的命。”
陆渭然皱眉,苏清在他心里,不是一个惹是生非的主,甚至......
“还问出什么来了?”
杨礼办事严谨细心,对他忠心耿耿,问不出东西来,绝不会到他跟前报告。
杨礼颔首,轻声道:“听那贼匪头子回忆说,来人的嗓音有点尖细,像是宫里的太监。”
陆渭然手敲击着桌面,勾起一个冷笑:“宫里的......手倒是伸得长。”
沉思片刻,他对着杨礼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
阳光透过窗,照进屋里,亮得有些刺目。
苏清慢慢睁开眼,打量了一圈,发现这是一个男人的房间,她慢慢勾起一个笑,带点淡淡的欢喜。
她雀跃地想翻个身,却难以动弹,默默地转过头,原来是小秋压在了被子上。
小丫头趴在床头,睡得很沉,苏清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眨了眨眼睛,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她的鼻子。
小秋呼吸停,手扑棱起来,在她快醒过来的时候,苏姑娘手快速缩回去。
在小秋惊醒,疑惑地看过来时,苏清无辜地同她对视,还十分坦然地微微一笑。
小秋于是不疑有他,高兴起来:“小姐,我去给你打水洗漱。”
苏清也觉得身上有些黏腻,便点点头。
她目送小秋离开,才慢吞吞翻身起来,走到铜镜前打量自己,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失不见了,还换上了干净的里衣。
苏清摸上自己的脸,盯着镜子发呆。
“苏姑娘怎么在顾影自怜?”
她被这声音吓一跳,转过身,陆渭然正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歪头打量她。
苏清眼睛落到他的靴子上,睫毛颤动:“没有顾影自怜。”
陆渭然眼睛一转,径自上前,牵起她的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苏清由着他来,视线始终没跟他对上。
苏姑娘看着落落大方,于男人堆进退有度,谈笑风生,真计较起来,竟然会害羞,忠勇侯觉得有趣极了,加上暗戳戳的小心思,格外喜欢逗她。
陆渭然手撑着脸,脸凑上来,语调有些委屈:“苏姑娘怎么老是不看我?是陆某过于面目可憎?还是过分丑陋?”
苏清整个人僵住,温温吞吞地抬头,瞥见他眼里的调侃,她于是有点羞还有点恼,微微抬高声音,说出的话没经过大脑:“都不是,奴只是怕脏了侯爷的眼。”
她这话一出,陆渭然果然收敛了表情,静静地看着她。苏清心里一跳,立即就后悔了,她咬着嘴唇,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小秋却回来了。
“小姐,热水来了。”
小秋端着水盆进来,看到忠勇侯在这里,还高高兴兴地请了安,完全没注意到侯爷和她家小姐两个人气氛不太对。
在小秋殷切的目光下,苏清慢慢走过来洗漱,她能感受到陆渭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甩了甩头,抛开诸多念头,接过脸巾。
忠勇侯心里远没有他面上表现得淡然,他刚刚不说话,其实是在迅速思考对策,心里炸开了花,十分慌张。
他想给自己一巴掌,当时说的是什么鬼话!
他想好了法子,准备对苏清解释时,小秋进来了。他只好非常冷静地受了小秋的礼,再心痛地看着苏清的背影。
陆渭然眼巴巴地看着她洗漱好,然后离他远远地,垂眸不看他,忠勇侯内心哭泣。遂抬眼对小秋使眼色,不料这丫头不理解不说,还傻不愣登地问出来:“侯爷,您眼睛怎么了?”
忠勇侯咽下一口老血,扯出一个笑脸:“没事,只是进了沙粒,骤然发痒。”
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他只好高声道:“刘器,给苏姑娘拿外衣来。”
这才是他过来的目的,一是送来外衣,二是让刘器贴身跟着苏清,以防止再出意外。
刘器很快进来,他浑身洗漱干净,换了衣服,头发梳起来,显得清爽整洁。
苏清第一眼时险些没认出来,直到他近跟前来,才惊呼出声。
刘器微微一笑,他还是有些怯怯的,但是看人的目光不再飘忽,苏清很为他高兴,她还不知道是刘器带路,救了她一命。
忠勇侯顺势走过来,接过刘器手里的衣服,转头吩咐:“你们先下去。”
刘器和小秋应了一声退下了。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陆渭然拿着衣服向她走来,苏清眨了眨眼。这一次她不闪不避地看着他,看清了他眼睛里的柔情。
苏清心里偷偷地露出了喜悦。
她顺从地抬手、转身,看他低头,神情专注地替自己穿衣。他的眼里印着她的影子。
陆渭然牵起她的手:“之前是我言语孟浪,我向苏姑娘赔罪。”
苏清点头,然后笑了,眼睛弯弯,酒窝浅浅。
忠勇侯看得心痒,握着她的手一紧,最后还是冷静下来:“往后就让刘器跟着你。”
“嗯。”
见她乖乖点头,陆渭然试探着问:“或者,你愿意留下吗?”
留下来陪着我,青楼到底不是好归处。
苏清毫不犹豫地摇头:“妈妈她对我有恩,我......”
陆渭然笑着打断她,说没事,笑容却勉强。
苏姑娘咬了一下嘴唇,蓦然踮起脚亲在他鼻子上,她知道陆渭然很喜欢。果然陆侯爷愣了一下,拿手碰了碰她鼻尖,真正地笑了。
何妈妈对我有恩,我答应过她,等到下一个替代者出现,再离开。
三天后,临春楼门外贴了个告示:从今日起,本楼苏姑娘卖艺不卖身。
当天晚上,忠勇侯的邻居就听到了连绵不绝的“哈哈哈”声,持续了整整一夜,他们纷纷抱住自己。
咦!好瘆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