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天然居的门,两人相顾无言,陆渭然见苏清眼中有散不去的纠结,坚定地牵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不要担心。”
“嗯。”
苏姑娘叹了口气,露出一个笑来,她在这里担心也没用,正如陆渭然所说,没有听到半点风声,事情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万一就是那汉子为了博人眼球瞎说瞎编的呢?
陆渭然拍了拍她的手,两人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拐角时,突然窜出一道极快的身影,那身影同两人擦肩而过,紧接着听到尖锐地惊呼声。
“啊!我的荷包,有贼啊!抓住他!来人啊......”
陆渭然顿住脚步,转过头对苏清低声道:“抓紧了。”
苏姑娘知道他的言下之意,点头。陆渭然干脆利落地将她拦腰抱起,脚尖一踏地面,两人腾空而起,借助半空中瓦片的力,跳跃着向前追赶。
风声“簌簌”穿过耳边,苏清闭紧眼睛,乖乖蜷缩在他怀里,努力减少存在感,不拖他后腿。
荷包小贼知道背后有人追赶,发了狠地向前跑,速度很快,但是陆侯爷速度更快,他没急着拦人,等到了一处开阔地,人烟稀少时,运起真气,脚踩虚空,一个闪身来到贼人面前。
荷包贼顿住,没有立马选择往后跑,而是停了下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陆渭然,手攥紧,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这贼人年纪不大,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浓眉大眼,还生了一张刚直的国字脸,整个人看起来正义凛然,只是现在眼下发青,嘴巴干涩起皮,神色焦虑。
陆侯爷放下心上人,替她掸了掸衣服,边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么,你有话要说?”
少年一听,表情激动,竟然“嘭”地跪下来,双手举着荷包高过头顶,“求侯爷救我妹妹!抢他人荷包,实乃情非得已,望侯爷谅解。”
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预料,陆渭然挑起一边的眉毛与苏清对视,苏姑娘眨眼,陆侯爷咧嘴笑了,牵着她朝少年走去,拿过他头顶的荷包,“起来吧,说说是怎么回事。”
少年人便爬起来,一五一十地说了。
少年人说自己叫张尔琉,妹妹叫张尔璃。近来家里落难,生意坏了,他爹娘郁郁寡欢,没几日就去了,留下遗言叫兄妹二人来上京城寻亲。兄妹俩替父母下了、葬立了碑,再磕过头,变卖了家里所剩无几的产物,携手前往上京城。
一路走来,出奇地顺利,但是到了上京城后兄妹两人的运气仿佛耗尽了。先是被告知他们要找的人早已搬离上京城,不知在何处落脚,紧接着就是三天前兄妹两突然的走散。
张尔琉前面描述时一直很平静,讲到这里却留下了眼泪,他哽咽道:“都怪我,不该让她在原地等我的,是我的错。”
他当时看张尔璃太累了,就留她在原地,自己只身前去包子铺,谁料买完包子回来,本该等在原地的张尔璃不见了,地上只余零星的落叶。
“我听说过侯爷,知道侯爷是朝国的大英雄,不会见死不救。”张尔琉说着又跪下来,悲怆道:“我找了小璃两天两夜,一无所获,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故意在你面前抢旁人荷包,想引起你的注意。”
苏清见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忆起往事,内心涩然,她走上前扶起他,拍了拍他膝盖处的泥埃,“莫急,你有话慢慢说,侯爷能帮的一定会帮的,对吧?”
陆渭然接收到她的眼色,轻轻颔首,斟酌了一会,说道:“你来找本侯之前,可有报官?”
术业有专攻,找人一事还是官府比较在行。
“有。”张尔琉擦去脸上的眼泪,抽抽噎噎,“但是那些大老爷们随便问了我几句,就把我打发走了,我第二次去时,甚至还没踏进衙里,衙役就直接抬棍作势要轰我走。”
忠勇侯蹙起眉头,脸色发黑,若真是如此,这些尸位素餐之辈该杀。苏清同样垂下眸,静默了一会,来到他旁边,搭上他的手,轻声道:“还是先找人要紧。”
至于旁的账,不差这一时半儿。
陆侯爷叹了口气,无奈点头,他摸出衣襟里的信号弹,朝天一扔,青色的烟散开,过了一会,几个身影从半空落下,单脚跪地,向陆渭然请礼。
“参见侯爷。”
“嗯,起来吧。”
等人陆续起身,忠勇侯指着站在一旁的张尔琉对小杨大人说道:“他两日前丢了妹子,你们仔细询问,两天内,爷要见到人。”
“是,属下遵命!”
杨礼指挥下属带走张尔琉,几人一个闪身,消失在陆渭然和苏清面前。
陆侯爷沉吟片刻,他握住苏清的手,咧嘴笑道:“走着,今儿个爷带你逛个新鲜地,那可是你从来没去过的。”
他从刚才起就升起了一个念头,现在愈发清晰了。
苏姑娘眨眨眼,乖顺地应了。她想,她应该是知道的,陆渭然嘴里所谓的新鲜地。
果不其然,陆侯爷带她七拐八绕,站到了上京府衙前。
府衙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衙差,手里拿着杀威棍撑着身子,但还是没能撑起,俩个人歪歪斜斜地倚在后面的木板上,正百无聊赖地说着什么,有时说到了趣处,还相互对视一眼,将杀威棍靠到一边,捧腹哈哈大笑。
陆侯爷额头青筋冒起,嘴角抽搐,眼前这一幕着实考验他的忍耐力。
苏清有所察觉,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轻咳一声,想引起两个衙差的注意,谁料想,两人聊得正欢,半点没察觉前头的异状。
忠勇侯和苏姑娘:“......”你们俩可真行。
陆侯爷忍了一会,还是抬高声音,打断他们。
两个衙差身体一震,不明了是谁出言呵斥,脸上便有些恼羞成怒,拿起杀威棍就想逞威风,结果两人一抬眼对上陆渭然似笑非笑的表情,立马放开棍子,“噗通”跪到在地。
两人诚惶诚恐地给陆渭然磕头,“见过侯爷,侯爷恕罪,都是小的们有眼无珠。”两人头抵着地,额角冒出冷汗,瑟瑟发抖,若是忠勇侯要惩治他们,不过一句话的事。
陆渭然由着他俩跪着,静默了片刻才大发慈悲地喊人起来,“本侯要见你们府尹,前头带路吧。”
两人应了一声,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跑前面带路。陆渭然和苏清跟着后头,越往里走,里边的声音就越响亮,苏姑娘和陆侯爷脚步一顿。
“哎!买定离手了就不许再改!”
“大大大!给我大!”
“哈哈哈,小!哎,掏钱,掏钱!通通掏钱!”
“哎呦!我说大人,您运气咋这么好呢,今天都赢多少把了!”
“哈哈哈哈,大人我天赋异禀!你们学不来的!甭想赖账,钱放桌子上!”
两个带路的衙差汗流满面,咽了咽口水,悄咪咪地朝陆渭然看去,就见忠勇侯脸色铁青,眼里像是要喷火,两人的小心肝立马一颤。
陆渭然等不及了,舍了慢吞吞的走路,带着苏清直接掠起,悄无声息地落在前面大堂里,他一道掌风打过去,围在一起的人被震得四散开来,中间的桌子同样“哐当”碎开。
“哎呦!”上京府尹陈顺水痛叫一声,嘴里骂骂咧咧,手捂着屁股,狼狈地爬起来,他咬牙切齿的想,到底是哪个龟孙敢打本大人。
陈顺水缓了口气,打眼看去,就看到陆渭然双手报臂,神色冷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腿脚顿时发软,摔了一个四脚朝天,旁边的衙差赶忙上前扶起他。
一群人着急忙慌地跪到陆渭然面前,哆哆嗦嗦,后面跟进来的两个带路衙差也挪了几步跪下来,一起发抖。
陆侯爷和苏姑娘:“......”一衙门的人倒是心齐。
陆侯爷觉得好气又好笑,他拾起地上的银两,再一松手,哗啦啦落到这群人头上,冷笑,“挺有闲情逸致啊,陈大人。”
陈顺水头被砸得生疼,但他不敢有丝毫怨言,他膝行几步,来到陆渭然面前,“砰砰”,悲声道:“小老儿知罪,千不该万不该在堂中赌钱玩乐,忘了为官本分。”他说着,还“啪啪啪”用力扇起自己的耳光。
苏姑娘叹为观止,陈大人这又是自陈又是扇巴掌的,可比上来就求饶高明多了。果然能混到五品以上的官员,没有一个简单的。
陆侯爷不为所动,他背着手绕着这群人踱步走起来,“我听说几天前有个小孩来报失踪案,你们头一次敷衍了事,第二次直接将人轰走了?”
陈顺水额头的汗滴落,他心里绞尽脑汁,讪笑着狡辩:“对待案情,下官不敢马虎,只叫那少年人回去等着,待我们细查,哪里敢敷衍呢,至于将人轰走一事下官不知,定是手下人有意隐瞒,下官过后一定严惩不贷!”
苏姑娘在一旁听他唱念俱佳,差点笑出声,但为了不给陆侯爷丢脸,她还是拼命忍住了,肩膀微微耸动。
陆渭然眼神瞟到她这边的动静,无奈地笑了,周身的凌厉气势一顿,才重新漠然道:“怎么,要本侯唤人来堂前同你对峙?”
陈顺水冷汗直流,低下头,不敢再狡辩。这事恐怕没法子轻易糊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