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千说完一甩袖袍就要离开,才走了两步,察觉到身后一阵锐利的杀气,他内心一凛,还不及有所反应,右肩上架了一把剑,贴近他的脖子。
他听到身后的孙朝说,“你再说一遍试试?”语气含霜,激荡着汹涌的煞气。
再没有眼力见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顺着话去说,何况张天千是个惜命的。他抖了抖嘴唇,语音打颤,“孙将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刀剑无眼,咱们还是先拿下来的好。”
孙朝嗤笑一声,剑贴近他的脖子几分,带落了大颗大颗的血珠,“谁跟你咱们了,你当时背着我攻城、背着我邀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提咱们了?”
张天千不敢动,他僵着身子,知道刚才说的话,是真的触到孙朝的逆鳞了,一边表现得惶恐惊惧,一边恨恨地想,果然是低贱小乞儿,若让老子得了志……
孙朝听他不回答,手中的剑再逼近几分,“说啊,张将军怎么不说了?我这个小乞丐洗耳恭听呢。”
张天千脖子上的鲜血顿时流淌得愈发汹涌,刚刚还是血珠往外蹦,现在就宛如小溪,不住地泄着。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脸上堆起笑容,声音尽量放得谦卑讨好,“孙将军,一切的一切都是张某不好,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我吧,我以后给您端茶洗脚。”
孙朝:“我可受不起,我一个小乞丐哪敢劳动张将军?”
张天千暗骂了一声,嘴上伏低做小,“孙将军说笑了,您看那陆渭然就要来了,不如您先把剑拿开?”
孙朝没反应,张天千心里默数五下,突然运气,脚步交叠,几个变换,飞快地动着身子,歪头避开那把剑,又脚下不停,退开几步,伸手捂住流血的脖子,当机立断就要离开。
孙朝像是才回过神,他一挑眉,翻转手腕,将手中的宝剑朝张天千的背影扔过去,裹着千钧之力,发出“咻”的声响。
张天千早有准备,利落地扭动腰身,险险地避开这一剑,随着他的动作,脖子上伤口加深,鲜血如柱。
他狼狈地喘气,听到身后孙朝呢喃般地喊了他的名字,心下立刻警铃大作,不再停留,双脚踏地,夺门而出。
谁料,门后一左一右蓦地蹿出来两道身影,手中持着木枪,势如闪电,一人一枪插入他胸口,张天千瞪大双眼,两人见状狠狠地碾动了几下,他胸口的血瞬间大股大股地往外涌。
撕心裂肺地疼痛,张天千大口大口的喘息,两只手指弯弯曲曲几次,终于伸过去,费力地抓住了胸口的木枪,想要把枪抽出来,但是没有用,他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仿佛耗光了,木枪一动不动。
张天千只好拿眼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这两个人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费劲千辛万苦塞到木枪队里,没想到竟是两个白眼狼,他恨得喷出一口血,“你们俩好……好得很,背后捅我刀子的竟然是我手底下的人。”
两个兵慑于他的眼神,慢慢地松了手,张天千运气了好一会,艰难地挪动脚步,转身,面对孙朝,露出一个可怖的微笑,呼吸急促地说道:“孙朝,我在下面等你,你……”
话未说完,整个人瘫软下来,“嘭”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地上血迹斑驳,孙朝默默地看了一会,大步踏出屋子,来到院中,问道:“都回来了?”
两个兵毕恭毕敬地回答:“是。”
孙朝:“人都在哪?”
两个兵:“在凉亭处等您吩咐。”
“嗯。”孙朝应了一句,抬头望了望头上的蓝天,向后转身,“走!”
“是,大将军。”
岭南城外。
苏清站在一颗枯树下,时不时走来走去,眺望着前方,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她心里还是揪紧了。
陪在一旁的沐子琳安慰道:“苏姑娘不用担心,城中的匪军对忠勇侯这样的常胜将军来说,不值一提。”
苏清叹了口气,“我知道的,但就是忍不住担心害怕。”
沐子琳看她愁眉不展,有意打趣:“苏姑娘和侯爷感情真好。”
苏清淡淡地笑了,带点小得意,“是我运气好,遇到了侯爷。”
古往今来,妓子往往不得善缘,要么老死青楼,要么做人妾室后失了宠,再被卖入烟花之所。她曾经也想过自己的下场,没想到遇见了陆渭然,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她萌动了一颗芳心,也收获了一颗真心。
你是天上璞玉,我是地上泥埃,你我本无缘,奈何缘分天注定。得遇陆渭然,是她的三生有幸。
被苏姑娘惦记的陆侯爷骑在马上,听完斥候来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疑惑道:“张天千死了?元成远也死了?”
“是,”斥候其实也有些不敢置信,“这两人在我们还未攻进城时就已经死了。”
陆侯爷一时不知道该露什么表情,事情出奇地顺利。
旁边的杨礼插话,“然后呢,还有什么消息?”
伺候突然挠了挠头,神色迟疑地说道:“然后就打赢了?”
“什么?!”众人吃了一惊,异口同声道。
斥候被喝得吓了一跳,赶忙缓缓道来。
他们当时听了上面的军令,先锋官先是出动了二万人的兵力,进去打头阵,所有的兵面色严肃,眼神坚定。手持长枪和护盾,有序地进城,经过前街时,看到了倒在地上,重伤的张居满和他手下同样伤痕累累的兵,但是没有见到匪军的身影。
张居满浑身不能动弹,转动着眼珠子,最后慢慢地笑了。
军汉们赶忙将地上的人搀扶起来,随行的军医利落地上前替他们包扎伤口,等人缓了一阵,张居满主动说了情况,军汉们点头,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前进。
可是往前走了大半,还是不见匪军身影,整个岭南城犹如一座空城,带队的参将怀疑有诈,低声提醒道:“万事小心!”
士兵们点头,紧了紧手中的长枪,沉着地向前进发。
一直走到了后街,才听到了零星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