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1 / 1)高立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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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安堂的殿门大开,冷风呼啸着从门口往里灌。

祝东风和赵幼莼到的时候,殿中灯火通明,薛妈妈跪在殿中,垂着头,身体不住地颤抖,檀敬枢坐在主位上,以手抵额,紧闭着眼睛。

霍锋静默的站在一旁,见两人进门,低声道“公子,郡主殿下和祝大人来了。”

檀敬枢悠悠睁开眼,那双和赵幼莼极其相似的双眸满是血色,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道“说。”

霍锋引着两人坐下,随后立刻安静的站回原地。

殿中跪着的薛妈妈浑身一抖,声音里满是惊恐,道“刚开始、刚开始姑爷——”她顿了一下,继而道“付培,付培经常找那三位婆婆问话,老奴以为他是关心胎像,后来……后来……”

檀敬枢放下胳膊,眸光往下一扫。

薛妈妈立刻继续道“夫人去后,第二天晚上,翠鞠大晚上找我,神色有异,我问了她许久,她才说、说夫人生产的时候,看到付培给了一个接生婆一包药粉,吩咐那个婆子务必把那药粉搀到夫人的姜汤中,后来她就一直跟着那个婆子,见那个婆子果然把那药粉倒在了姜汤里。”

“继续。”檀敬枢道。

“翠鞠说她一转头看到了付培,就知道命不久矣,所以才想着,把事情告诉老奴,结果,结果隔一天晚上,翠鞠就死了。”薛妈妈道“夫人去了,二长老早就不在了,楚家一脉已经被付培给攥在手里了,老奴实在是不敢说……”

檀敬枢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戾气,本来英气的眉眼都失了往常的悠闲慵懒,双眼充血,手隐在宽大的袖子里,紧紧的握着。

“霍锋,立即带人缉拿付培。”

他平日里一口一个霍师叔,此刻是客气也顾不上了,体面也顾不上了。

霍锋立刻领命出殿了。

“那为什么又肯说了呢?”祝东风道。

“饭菜有毒……”薛妈妈道“因祝夫人——”她顿了顿,改口道“因郡主殿下下午临走前说的那句话,老奴心中有愧害怕,所以格外留意,晚上饭菜便喂了些给梨白园的狗,那狗立时就死了,老奴、老奴自知是逃不过了……”

“翠鞠葬在何处?”赵幼莼问道。

“付培给他安了盗窃的罪名,她是畏罪自杀,自然是丢到乱葬岗了。”薛妈妈道。

那就是说找不到尸骨了。

调换尸骨,掩盖真相,对付培来说,自然不是难事。

“看来要多谢二位为我明月楼清理门户了。”檀敬枢道“只是我此刻实在没有心力,二位自便吧,檀敬枢失礼了。”

“那就不叨扰了。”祝东风道。

总算是真相大白。

两人出了黛安堂,并肩前行。

“明日我就要离山,去酆岩城同封天封海会和,不知赵大人——”

“回京。”赵幼莼道“不过自此回京也要途经酆岩城,恐怕还要麻烦祝大人一程了。”

祝东风好像又变成了“祝春风”,他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眉眼都柔和了起来“乐意之至。”

赵幼莼被他的笑唬的一愣,而后别开眼去,正见付培的住处火光漫天,安静的山庄立刻喧闹了起来。

不好。

正当时,身后黛安堂中穿出一声尖叫,是薛妈妈的声音。

转身一看,黛安堂也燃起了弥天大火。

只见一抹红色的影子从身侧闪过,后面有人喊道“公子!”

立刻有小厮开始灭火。

方才出声的人一身黑衣,看样子是个侍卫。此刻正焦急的喊道“快点儿!都给我快点儿!红罗青檀两位公子都在里边!伤了一个所有人都得陪葬!还不快点!”

竟然是罗之岱。

既然出了这样的事,祝东风和赵幼莼于情于理都不好离开了,便只好等在黛安堂外。

夜风很凉,赵幼莼只觉得面前被火光烤的火热,背后却像是贴着一块千年寒冰。她看着眼前的大火,心里突然慌张起来。

祝东风不动声色的走了两步,停在赵幼莼身后,正好挡住了身后的风。

他的呼吸声就在赵幼莼的头顶,赵幼莼呼吸一滞。他离得太近,早就逾越了正常的距离,然而他一番好意,赵幼莼是明白的,故而并没有躲开。

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火光之中出现了一个红衣男子,宽大的红色外袍已经被火烧的残破不堪,头发也有些凌乱,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正是罗之岱和檀敬枢。

罗之岱大步走了出来,边走边道“裂云,请大夫!”

平日里寂静的琳琅阁一瞬间人满为患,檀敬枢躺在琳琅阁内隔间里的软榻上,罗之岱坐在床畔,沉默无言。

“我没事的。”檀敬枢开口道“薛妈妈挡在了我前面,我这就是轻伤……”

罗之岱没理他。

直到裂云带着大夫回来,看过伤口后确认是轻伤,并无大碍,罗之岱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霍锋从阁外进来,跪在地上道“霍锋失职,让付培跑了。留在现场的尸体上有玄空阁的纹身,没有活口。请公子降罪。”

“怪不得你——”檀敬枢话还没说完,就听罗之岱道“杖责三十,你可服?”

“服。”霍锋道。

“不用这样,我这伤若是大夫来的再晚一点儿它自己都要愈合了,你不信——”

“怎样?”

檀敬枢对上罗之岱的眼神,立刻噤声。

“我罚你,”罗之岱道“不是因为青檀受伤,而是因为你疏忽大意,失职以致让玄空阁的杀手混进了山庄,酿此大祸,明白吗?”

“是。”霍锋道。

既然已经没事了,祝东风同赵幼莼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我们二人就先回去了。”

出了琳琅阁,正碰上楚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她的住处离琳琅阁很远,因此此时才匆匆赶来。

“祝家嫂嫂!”她匆匆跑过来,抓住赵幼莼的胳膊问道“我大师兄呢?怎么样了?”

“只是轻伤,你放心,已经没事了。”赵幼莼道“在阁里呢,红罗公子也在。”

“小师兄到了?”楚扶一惊,而后道“我先过去了,告辞。”而后就跑进了琳琅阁。

第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收拾好东西后才不过辰时。

先后两宗案件,一个是至亲父女,一个是至爱夫妻,到头来却走到了此般地步。

赵幼莼自今晨状态就不太对,祝东风看在眼里,默默的走在她的身侧。

赵幼莼心口闷得厉害,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路过梨白园时,她看着梨园内硕果累累,不难想象当年楚夫人是如何抱满心绮念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最后却丧命于至爱之手,恐怕到最后,楚夫人都不知自己的枕边人的真面目。

真心托付于谎言,注定如此。

她正感叹着,忽然听到梨园内有女子压抑的哭声,心中好奇,转进园中,见是楚扶正蹲在一棵梨树下哭。

她此时一身白衣,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是赵幼莼和祝东风,道“祝……”

而后突然想起来赵幼莼的真实身份,一时不知该叫什么才好,只好又地下头捂着脸哭起来。

赵幼莼蹲下来,抬手抚摸着楚扶的后肩“我封号明仪,你就叫我明仪吧。”她顿了顿才道“你今天是要——去瑞安县衙接你姐姐回家吧?”

楚扶边哭边点点头“过会儿就不能见眼泪了,大师兄和小师兄三年不见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才……”她擦擦眼泪“我怕他们担心我,所以才——”

“想哭就哭吧。”赵幼莼把楚扶往肩头一靠“哭出来就好了。”

楚扶靠在赵幼莼肩头静静地哭了一会儿,轻声道“这棵树是我和我姐姐一起种的。”她想说些什么,却又张口无言,扯出一抹笑来,眼泪却不住地掉。

她站起身来,擦擦眼泪道“明仪姐姐,谢谢你。我已经十六岁了,我现在是明月楼楚氏一族的当家人了,我扛得住的。”

赵幼莼站起身来,忽然觉得头昏脑涨,随即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祝东风上前一个箭步把她托住,而后抱在怀里道“赵幼莼?”

楚扶惊道“明仪姐姐?!”

祝东风两手抱着人,想试试她的体温,又腾不出手来,只得低头用脸贴了贴她的额头,道“她在发热,劳烦楚姑娘帮忙请个大夫来,多谢了。”

而后抱着人就回了住处。

赵幼莼的额头上一直在冒汗,她感觉自己仿佛是坠进了火海里,四周都是火,她一动不能动,就被困在这火海里。

祝东风刚刚送走了大夫,正拿着帕子替她擦汗,看她皱着眉毛,睡得很不安稳。他把被子往上盖了盖,正要去洗帕子,赵幼莼突然不安分的动了起来,喃喃道“火……不要……火……”

她一乱动,小臂从被子里露了出来。祝东风只好放下帕子,把她的手往被子里放,却被她反手抓住了手,紧紧的攥住。

祝东风突然觉得她睡得安稳了许多,于是坐在床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没有火,我在呢,没事的,嗯?”

他肩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方才一用力又崩开了,血染红了肩上的白色布料,然而他并不觉得疼。

赵幼莼忽然觉得有一阵清凉的风徐徐吹来,吹灭了身边的火,而后有人在她耳边轻轻说些什么,她听不清,却莫名感到心中安稳的很,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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