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忙从床上站起来,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道“郡主欺负人。”
赵幼莼故作严肃道“既然如此,那就把春燕送给你的荷包交出来吧。”
绿蚁知道赵幼莼没生气,笑着给赵幼莼捶腿道“郡主最好了,怎么会为难我呢。”
赵幼莼故意逗她“哦?那你说说,我哪里好了?”
绿蚁道“郡主一点也没有架子,只要本本分分的,郡主就不会让人吃亏,跟在郡主身边,我安心得很。”绿蚁笑笑道“其实我所求不多,也就是一个安心罢了。”
赵幼莼抬手摸了摸绿蚁的头顶,轻笑道“你一点都不傻。”
“我也没说过我傻,”绿蚁一边给赵幼莼捶腿一边道“我娘常说,千万别以为自己聪明绝顶,把别人都当傻子,须知,人无完人。”她顿了顿道“他们都把占小便宜当聪明,以为我傻,其实我知道,如果我和她们一样,郡主就不会选我贴身照顾了,对不对?”
赵幼莼笑道“你就不怕我厌恶你揣测我的心思,把你赶出去?”
绿蚁嘿嘿一笑“我总觉得,郡主喜欢坦荡磊落的人,郡主对我好,我不想骗郡主,”她笑容慢慢散去,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些话,若是以前伺候燕燕姑娘的时候,我是万万不敢说的。”
赵幼莼敏感道“燕燕姑娘?”她慢慢皱起了眉头,问道“什么燕燕姑娘?”
“郭府的燕燕姑娘啊。”绿蚁见赵幼莼变了脸色,以为她介意自己伺候过别人,有些慌张的道。
赵幼莼道“崔燕燕?”
绿蚁点点头“是啊。”
绿蚁转念一想,觉得赵幼莼实在不像斤斤计较这些小事的人,何况那个做丫鬟的不是被卖来卖去的?想通这一节后,绿蚁稍稍放心,道“燕燕姑娘……怎么了吗?”
“我正在找她呢,”赵幼莼道“她与我现在查的事有很大干系,你以前伺候过她?”
绿意摇摇头,又点点头,纠结了一下有摇摇头,而后干脆道“算是吧,我不是随身伺候的,只是看院门的。”
赵幼莼静静看着她,等着下文。
绿意继续道“燕燕姑娘住在郭府西北角一个小院里,大门不分白天黑夜都关着,只有郭大……”
她话说了一半忽然想到郭大人好像已经被抓了,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赵幼莼道“冯桓。”
绿蚁继续道“只有冯桓去的时候和送米菜的人来才会开门,我就负责看院门,连院子都不能进。”她想了想道“我在那里伺候了三年多,也就只见过燕燕姑娘几次,燕燕姑娘长得很漂亮,我看见她的几次都是她送冯桓出门,院子里就只有两个姐姐伺候,一个叫断梦,一个叫遗柳,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她想了想,继续道“燕燕姑娘经常唱歌,唱什么……‘只今已作经年别,此后知为几岁期’‘念云轩一梦,回首春空’什么的,有一次半夜,我看着门都快睡着了,忽然听到有人唱歌,我四下一看,就看见燕燕姑娘站在房顶上,一边喝酒一边唱歌”她打了个哆嗦“太吓人了。”
绿蚁想了很久,也找不出词来形容,只挤出来一句“像是一句会走路的尸体。”
‘只今已作经年别,此后知为几岁期’、‘念云轩一梦,回首春空’都是悼念爱人的诗。
赵幼莼道“继续。”
“后来况小将军带人闯进郭府,抓了冯桓,我们这些丫鬟就被软禁在郭府,后来因为州衙缺人手,才把我们登记姓名,送来了这里。”绿蚁如实道。
“伺候崔燕燕的那两个丫鬟呢?”赵幼莼问道。
绿蚁摇摇头,道“后来就再没见过了。”
赵幼莼犹不死心,道“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特殊的地方?”
绿蚁沉思了好久才道“燕燕姑娘身上有香味,很香很香。”而后又歪着头想了想,道“实在没有别的了。”
赵幼莼点点头,道“我略躺一躺,你先下去吧。”
绿蚁知道赵幼莼是要一个人想事情,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赵幼莼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她半倚在床头,什么也想不进去,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身陷火海,全身像是被人绑住了一样,动弹不得。烈火熊熊燃烧着,她想呼喊,她想挣扎,然而却无济于事。眼看着她就要被大火吞噬之时,她忽然觉得有一阵凉风吹来,而后便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来人在耳边轻轻对她说“不要怕,我护着你。”
而后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到一阵缥缈的的琴音传来,她才得以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云海,整个天空都泛着微红,像是清晨天边飞霞的颜色。
她四下张望,见一红衣女子抱琴踏云而来,那女子的声音如她的琴音一样缥缈不真切,她说“你是谁?”
赵幼莼只觉得晕晕乎乎的,她重复道“我是谁?”
明仪郡主?赵幼莼?
那女子继续道“你从何而来?”
赵幼莼懵懂道“我从何而来?”
那女子笑道“原来不过一羁旅过客,红尘痴人。”
琴音越来越快,犹如珠玉落盘,细雨坠水,听得她莫名烦躁起来。
那女子继续道“那你往何处去?”
赵幼莼忽然在激昂的琴音中听到一缕笛声,像是月下悄悄盛开的花朵,听得她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那女子忽然欢快的笑了起来,而后挥挥手,天旋地转。
赵幼莼随风飘落云端,仿佛回到那天月下畅谈,祝东风一身白衣坐在屋顶上,眸中有三分醉意,那样温柔的看着她,他说“你就是你,谁都代替不了。”
她猛然惊醒。
祝东风……
赵幼莼起身,坐在床边平静了一下情绪,而后起身从柜子里取出那个檀木匣子,轻轻一扭,取出那根簪子。
她的手在簪子上轻轻摩擦着,神情不由得柔和了起来。
原来早就弥足深陷,只是她一直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