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个行龙卫的功夫都那么好的,行龙卫里,有人善武,有人用毒,有人精通机关奇巧,有人善用人脉套取消息,有人善纵横之术舌战群儒,各人有各人的能力,不能一概而论。
如赵幼莼,善武,精通机关奇巧,心思缜密能测君心,随意才能一路走到这个位置。又例如林陌,善武,又有领导能力,才能担得起六处处长这个位置。又例如殷无,他是一名种蛊人,十几岁的年纪,就能小有成就,很是难得,所以纵然武功并不好,也能在行龙卫胜任。
祝东风继续道“同样的伤,在封天身上可能能留下一条命,放在殷无身上可能就是一个死。”他手心的温度暖暖的在赵幼莼肩头,轻声道“没事的。”
赵幼莼点点头,随后立即道“你觉得玄空阁——”
“大概是想分一杯羹吧,”祝东风道“照现在的行事来看,付培是玄空阁的人,娶楚梨白,这么多年潜身于明月楼,为的应该就是把明月楼二长老一脉握在手里,结果没想到咱们横插一脚,事情败露,多年心血付之东流,再加上楚扶跟在了你身边,玄空阁未必不会以为明月楼已经和大梁联手了,所以才和晋国联手。”
赵幼莼缓缓摇摇头,眼中有些疑惑,想了想道“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我们从葳蕤山到酆岩城才多久?十余天?这么短的时间里,玄空阁就和晋国联手了?洽谈划分的那么顺利?就算真的一拍即合,冯桓又不是炼蛊人,何以这样焦急地就一个冯桓,而不是已经潜到边境的崔燕燕?”
祝东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或许他们不是和晋国皇帝联手了,而是——和晋国太子陈昭康联手了呢?”
晋国的老皇帝已经卧病数年,近一年越来越虚弱,朝政大事本来应该全部交给太子陈昭康,然而老皇帝虽然命太子监国,却又让三皇子陈昭德辅政,晋国太子党和三皇子党斗的不可开交。
陈昭康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但是手上却没有兵权,反而三皇子的外家是晋国崇安将军符德信,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兵权。陈昭康急于有可以依仗的幕僚和武装势力,这也是当初陈昭德如此依仗祝东风的原因。
既然朝堂上的兵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不如和江湖势力联手。
所以陈昭康很有可能一早就已经在和玄空阁的人接洽了。
赵幼莼嗤笑道“进过倒是很会找人联合,北地,玄空阁,下一个呢?倭寇吗?”
祝东风也皱起了眉。
不管是晋国还是北地亦或是南疆,都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再往前数一两百年,都是大虞王朝的领土。然而那些海外倭寇,千百年来一直想要占领大陆上的土地,晋国如果真的和那些倭寇联手,实在有些——连祖宗都不认了。
马车缓缓停下来,醉听蝉离郭府并不远,从醉听蝉四楼就可以直接看到郭府的院子,然而中间隔着一座宅子,示意需要转个大弯才能到郭府。
纵然这样,也并不算远,赵幼莼看着眼前郭府的牌匾,静静地站了一小会儿。
直到殷无匆匆赶到。
他身上包扎好的伤口因为骑马又重新裂开,然而他并没有在乎这些。
赵幼莼扫了一眼他的伤口,微微皱起了眉,而后移开眼,道“带路吧。”
许是因为这些天没人打扫,又正值深秋,郭府的院子里满地黄叶堆积,一派寥落之相,让人一踏进院子就不免心情沉重,四面抄手游廊,重重琐窗朱户,阶下鹅卵石漫成甬路,山石点缀,清泉环绕,飞檐上坠风铃,风过处叮当作响,若是平常时定然极其风雅,然而此时寂静的院子里想起一阵风铃声,只让人觉得一阵阴风吹过,甚是胆寒。
殷无一路带着两人到了西北角的小院,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是不是遇到四处巡逻的行龙卫,也只是默默地行个礼,便继续巡逻,诺大的府邸,只听得到踩过树叶的沙沙声。
守门的行龙卫行过礼打开了门,赵幼莼默默地和祝东风对视一眼,而后并肩走了进去。
院子里满地都是落叶,许是因为昨夜的大雨,窗前摆着的白雏菊已经残瘦,花瓣零落在泥土里,说不出的萧瑟。院门旁是一架秋千,上面的麻绳已经磨损的很严重了,木架的边缘也都变了颜色,应该是很多年前架的了。
赵幼莼抬手推了一下秋千,秋千悠悠荡了起来,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秋千晃动间,秋千板微微倾斜,祝东风微微皱起眉头,按住了荡着的秋千,而后轻轻把秋千板翻过来。
秋千板的背面密密麻麻的刻着几行字,端正的楷书,虽然已经被风吹日晒了这么多年,仍然清晰可辨,足见当初刻字之人的用心: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并没有寻常婚书标注的迎来送往的繁琐,尾端落款:敏之,燕燕。
赵幼莼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又轻轻推了一下秋千,而后三人转过头往屋子里走。
背后的秋千孤单的荡悠着,像是在等待未归家的主人。
殷无缓缓推开屋门,发出吱呀——的声音,让人听了脊背发凉。
屋子里布置的很温馨,可以看得出主人的用心,然而赵幼莼并没有心思再去看这些小巧的设计和心思。从前多精致,后来就多破碎,从前多美好,后来就多荒凉。
“你说——如果郭开不曾遇到过崔燕燕,那他会不会一路科举顺势而上,少年风流一场,而后官场沉浮,平淡安稳的老去呢?”赵幼莼忽然开口道。
“不会。”祝东风道“他的母亲是北地兆月公主,他生下来就注定一生流离。”
他沉默了片刻,而后轻声道“而且,我总觉得,他大概从来没有后悔过遇到崔燕燕。”
殷无卷起铺在地上的地毯,地毯之下有一处平缓的凸起,殷无已经来过一次,轻而易举的便打开了密道口。
三人各自打起明火枪,殷无领路,便进了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