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事没影响她逛早集的心情。
近日家里没招下人,之前招的三个丫鬟,加上从商铺找来的几个伙计,基本上满足了家里的杂活需求。
有春歌的前车之鉴,她和岑云熙的院子只有邀月和磐竹可以出入,其他人都不得靠近。尤其是一日三餐,从早集买来直接放进小厨房,苏暖嗳付钱,磐竹拎东西,邀月做饭。
邀月忙时,饭就做得简单点,闲时,饭菜就丰盛些。除了苏暖嗳,岑云熙和磐竹是不挑食的。
苏暖嗳体恤邀月每日连轴转没有休息日,常给她一些补偿,主要买一些首饰衣物。
“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升个丫鬟上来给你分担家务。”
邀月连连罢手:“那倒不用,夫人我撑得住。”
邀月到底是柔弱的女孩子,日日这么工作着,眼底带着疲倦。
相比之下,磐竹就很好打发了,只要有酒就行。
苏暖嗳:“早饭没吃就在喝,你这样喝不行吧。”
磐竹灌一口酒,罢手:“没事,习惯了。”
“悠着点,生病了可不行。”
“夫人放心。”
苏暖嗳叮嘱了几句,又将酒肆的酒挑了一遍,买了两瓶黄酒。
磐竹啧了一声,觉得这酒没味,跟白开水似的。
苏暖嗳有点兴奋:“今天吃大闸蟹,配黄酒正好。”黄酒度数不高,喝一点对身体好。
磐竹斜眼:“哦,夫人倒是很体恤二爷。”这话有几分打趣意味。
苏暖嗳闭嘴了。
酒肆老板热情递来一杯梅酒:“这是新来的果酒,山葡萄酿造的,味道顶好,后劲足,尝尝?”
一只手挡开酒肆老板的殷勤,来人声音淡然道:“不用。”
是岑云熙。
苏暖嗳诧异:“你怎么来了?”
他今天竟有空来早集。
岑云熙没说甚么,只将身上的钱袋子递给磐竹。磐竹掂了掂钱袋子,识趣拉走邀月:“走,哥哥带你去买东西,今儿二爷大方,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磐竹走出两步,想到甚么,倒回来将两瓶黄酒往岑云熙怀里一塞:“来自夫人的体恤。”
岑云熙抿唇,抱着粗制的土坛子,怎么看都和他气质不搭。
苏暖嗳觉得脸上一热,低头看脚尖。
岑云熙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黑乎乎的头发,神使鬼差的伸手摸了摸,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柔软。
苏暖嗳身体微微一缩,这触摸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他收回手,清了清嗓音:“走吧,逛逛。”
“好。”
他企图找话题:“你平时都买什么?”
说到买东西苏暖嗳特来劲:“可多了,蔬菜肉类,水果糕点。”
“嗯。”
苏暖嗳性质高昂的买买买,不一会儿,岑云熙手里挂满了纸包,瞧上去有些诡异。
六王爷路过集市,他那一众手下皆是见了鬼的神情,纷纷窃窃私语,那蹲在路边挑螃蟹的白衣公子,不是岑云熙又是谁。
气质出尘的岑二爷怎会在这种乱糟糟的地方,明显画风不对。
苏暖嗳蹲在岑云熙旁边,她不敢去摸那些长牙舞爪的小家伙,有点紧张:“小心小心,别被夹住了。”
“不会。”
苏暖嗳也帮不上忙,看着他的白衣蹭到一点灰,给他拍了拍,结果越拍越脏,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手很脏:“啊,不好意思。”
“没关系。”小姑娘道歉的时候声音软糯,让他没法生气。
“我给你买身新的吧。”他们搬出来好几个月了,他都没添新衣,以前在岑府的时候,新衣是按月送到他院子的,说起来,这是她的疏忽。
“不用,洗洗就行。”
“那好吧,我洗。”
苏暖嗳一个现代人不喜欢别人洗她的衣服,岑云熙也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两人的衣物都不假人之手,都是自己亲自洗的。
这是苏暖嗳第一次提出给他洗衣服。
岑云熙专注挑螃蟹,低声道:“好。”
六王爷特意让马车停了停,他还没见过岑云熙的妻子,今日撞见两人逛集,有些好奇,她是如何驯服冷漠的岑二爷食人间烟火。
岑云熙的性格表面上温柔周到,其实骨子里最是冷漠。他对钱权不感兴趣,与家族亲人关系也一般,这种人最难控制。
萧悦薇原本是李家媳妇,临时替嫁被强塞给二爷的,本该是陌路的两人相处起来却是异常和谐。
六王爷想到了他那位联姻的王妃,他本是不愿的,也反抗过,奈何新王妃为人光明正直,他就是想挑刺也挑不出任何错处。他突然觉得,感情应该是可以培养的吧。
六王爷对手下道:“让岑夫人和王妃多接触接触。”
“是。”
另一边,夫妻俩挑好了螃蟹,磐竹和邀月逛街回来了,接手夫妻俩手里的纸包。
四个人踏着清晨阳光回家,趁邀月不注意,苏暖嗳轻声道:“邀月最近很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比不得磐竹身强力壮,我只有她一个帮手,她这样会生病。”
岑云熙不假思索:“嗯,我给你调几个人。”
“不好,人多嘈杂,连隐私都没有。”她想了想:“要不我给邀月放个假吧,每七日一天假。她休息的时候,事情我来做。”
岑云熙闻言愣了愣,他到底是个男人,再心细也不会考虑到后宅的这些问题。她喜欢挣钱,却不通家务,最烦后院杂事,他也不想她太过劳累。原本那四个丫鬟是给她分担的,结果却出了神烦的春歌……
“等过段时间京都情况好转,我就给邀月找个好人家,哎,她要是嫁人了,其他人用着不顺手,所有事情还得我亲历亲为……”苏暖嗳还在絮絮叨叨。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嫁邀月。”
“哦,她也大了,不能跟着我一辈子。”
“这不是原因。”一般贴身丫鬟会留到十八二十,留着照顾一段时间小少爷或者小小姐,然后才会放出去。邀月如今才十四,说嫁人早了点。
岑云熙眯了眯眸:“你有事瞒着我吧?”
他真是敏感。苏暖嗳讪讪,解释:“哪有。邀月这么尽心尽力,我作为当家主母也该给她找个好人家不是?”
岑云熙哦了一声:“那磐竹、内院那几个丫鬟,外院一堆小厮,哪一个不是尽心尽力,难不成个个你都要操心?”
“邀月是不一样的。”
“瞎操心。”说着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苏暖嗳抱着脑袋:“讨厌,人家的发型。”
他们刚到家,西院那边就闹开了,原因是丫鬟桃玉偷了李歆然的荷包,不仅被抓包还弄破了那荷包。
偷盗好处理,直接送官府。
但这破了的荷包却是大有来头,荷包面料是真丝的,用线是有价无市的云霞丝,花样是名家旻之先生的竹青图。总之,荷包珍贵,把桃玉卖了都赔不起。
出了这种事,苏暖嗳不得不出面。
她很直接:“李姨娘想私了还是公了?”私了有私了的方式,公了直接送官府。
李歆然道:“一个小丫鬟犯不着送官府,咱们家还是低调些好。”
说着偷偷看一样岑云熙,满心满眼都是为了他好。
咱们家?苏暖嗳表情古怪,她处理家事,少不了岑云熙在一旁做背景板。
今天的“背景板”脸色不好,“背景板”满心想着刚才和她一起买的食材,偏偏有人蹦出来坏氛围,所有人都感到一阵阴冷。
李歆然是习惯了岑云熙的忽视,她也不在意:“夫人秉公就行。”
若处置桃玉,罚重了几十个板子下去她只有死路一条。这个时代,一条人命还比不上一件死物,况且,下人是奴隶连人都算不上。若罚轻了,难免被病垢有失公正,毕竟桃玉被搜出李歆然的荷包是真的。
李歆然给她出了一道难题。
苏暖嗳让四月给她留了段复原影像,她看了后顿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