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公,您和老夫人的照顾,妙澜感激不尽,可今天乃先父母的祭日,实在不便上门叨扰。
改日妙澜再带家弟登门拜谢,您看可好。”
不知为何,李妙澜对于忠国公有种莫名的距离感。
老国公闻言,点头摆手,自从老朋友因故离世之后,李家在洛京城就不复以往的门庭若市。
就连为之交好的世家,都渐渐疏远。
李妙澜从那时起就看透百态,但她从未抱怨过什么,只是努力维持家族运转。
至于为什么要在城西设立免费粥舍帮助苦难之人,忠国公看着李从心,也明白李妙澜的良苦用心。
城西李家粥舍,只要是饿着肚子的人,都可以免费在这领一碗热腾米粥。
只是近一年的战争却让粥舍的营运越发困难。
听说为了负担李家粥舍,李妙澜甚至和海那边的红毛蛮族做起了生意。
忠国公和许多人一样,不喜海外之人,认为对方都是未开化的蛮夷。
李家想要赚钱,徵国有的是机会。
忠国公就有少许薄面可以帮李家摆脱困境,然李妙澜这个橛子却从来没用过。
至于李从心,原本的纨绔子弟,居然领着残兵败将,在安来县打了一场扬眉吐气的大胜仗。
宇文霸那个老小子已经书信于自己了,虽然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可真实性还是可以保证的。
李家小子隐藏的有些深啊。
老人对李家姐弟感到欣慰的同时,一股心疼怎么也止不住。
没了家中顶梁柱的庇护,这两个孩子实在太苦了。
“既然这样,那老夫就不耽搁了,天色不早,尽快出城吧,以免过了城禁时间。”
说罢,老国公命侍卫拦住想跑的史泰隆。
“人家姐弟去祭奠父母,你去凑什么热闹,今夜随我回府,让你婶婶好好瞧瞧……别废话……跟老夫走。”
史泰隆一个几头牛都拉不动的汉子,居然被古稀老者,像拖鸡仔一样拖走。
虽然也有史泰隆不敢撒野的成分在内,但如此也可反映出老人家的厉害。
那可是一言不合,就吃老子一脚的混世魔王啊!
在李从心的印象中,史泰隆也就对宇文霸,吴长峰的态度端正些。
立刻给老人家打上「不能惹」「远离」「危险品」等一十七个标签。
要知道就算是宇文霸,他的标签也就才一十六个而已。
无视了史泰隆求救的目光,李从心跟着李妙澜重新回到马车里。
依旧是一路无话,李从心多次想要表达,想要出去透透气的欲望,却都被对方一双星目盯得没了下文。
约摸一个时辰,马车停在了城外西二十里的一处竹林前。
李从心直接从马车跳下,并在土路上深深吸气。
马车内的压力太大了,完全没有任何记忆的他,哪里敢露出任何马脚。
李妙澜见李从心欢脱的样子,表情有些暗淡,但她没说什么,也没动无往不利的拳头。
只是迈着沉默碎步,领李从心往竹林里走。
吴长峰和护卫还有家丁,则被留在了竹林外等候。
不多时,一间青石垒起的祠堂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待到两人进祠堂,李妙澜也不多言,将背上一包袱取下,从中拿出香烛纸钱、新鲜瓜果等物摆弄起来。
李从心在一旁站着,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祠堂中央。
那是一处宽大的黑漆案台,李家诸多先人的名号,写在十多个灵牌上,摆放有序。
案台最显眼的位置,是一块要大上一圈的牌位。
上书,显考李公,讳刚,胜武大将军之莲位。
边上一块稍小些的牌位上书,显妣李母,杜氏,讳惠心,三品诰命夫人之莲位。
李从心不知为何,一眼就认定两位先人便是这躯体的父母。
我爹是李刚,这句话略显上头。
“还不快过来跪下。”
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祭祀流程,烧香磕头,并将这一年来的李家近况说给先祖听。
待到夜色渐暗,李从心腿脚麻木,李妙澜终于停下,祭祀结束。
“你就那么急着走么。”
李从心迈开的腿被叫住。
有话不能离开祠堂再说么,李从心腹诽,但想到脑袋上的绷带,他又不敢离开。
回身望去,李妙澜站在案台前,星眸湿润。
“父母意外亡故,你就一点愧意也没有么?
这么多年了,每一次来祠堂,你都是这幅无所谓的态度。
我都不知道硬拉着你来,到底还有何意义。”
李从心心下不忍,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说他对眼前的一切,包括这个世界都没有情感么。
“也对,连我的婚事都擅自安排了,你对我怎会还有亲情。”
李妙澜每一年带李从心来此祭祀都抱有一丝寄希,可每一次换来的都是争吵和伤心。
李从心是她唯一的亲人,那个从小就跟她屁股后面追闹的小男孩,曾经是那样的可爱。
但现在……
李妙澜从来都不愿意承认,弟弟是真的没救了。
哪怕对方做了那么多混账事。
但这一次,当李从心用着看待陌生人的目光看她之时。
她的心真的碎了。
就不应请陛下下旨,让弟弟回洛京……或许就该让他死在军营里。
疯狂的念头一起,李妙澜猛然间有种解脱的轻松感。
“作为姐姐,最后一次给你忠告,小心宇文霸,小心身边所有人。
现在他们把你当元帅供着,但等你的利用价值没了,你是死是活谁会在意……
好自为之吧。”
李妙澜语速愈来愈快,到了最后一句甚至上前推开李从心,将弟弟撞的差点跌倒。
“我……李从心……当然知道……”
李从心揉着胸口,两人擦身而过之时,他看到了便宜姐姐散落的泪光。
回到竹林入口,马车已然离去,护卫也少了几个。
“大帅,属下擅自做主,让几名护卫送大小姐回府。”
周大猷跪地禀告。
李从心点点头,李妙澜虽然不熟,但对方对这具身体的关心,应该是最真的。
苦笑的摸着后脑勺。
打是亲骂是爱,古人诚不欺我也。
正当李从心在护卫帮助下爬上马鞍后,吴长峰忽然拿着一张信纸呈了上来。
“大帅,学生在您祭祀时,暗中调查了一番。
或许李家粥舍乱诗一事,是有人故意为之。”
吴长峰说话的表情严肃,看样子情况很是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