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跟着康平又走了一段距离，果然，岸边扣放着一条简单的木船，两个人一起把船翻了过来，船的构造很简单，造形很标准，船身的木材没有上过漆，边缘处也因使用而摩得没有明显的棱角，带着岁月的风化感，船的一头拴了一根粗绳，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岸边的一个楔桩上，秦问康平：“这里也不是渡口，备一条船干什么用的？”

“救饶时候能用上。”

秦明白的“哦”了一声。

康平示意秦把船拖到水里，当船进了水后，康平立刻往岸上退了几步，问秦：“怎么样？跟你画里画的像不像？”

秦也退了几步看，：“像，要是晚上，就更像了，现在倒像一句诗。”

康平问：“哪句？”

秦吟了一句：“野渡无人舟自横。”

康平看了看，点头：“有点这个意思，不过那个应该是条细长的河。”

秦问康平：“这船安全吗？”

康平点头：“安全，你要是想在上面睡觉保证比买的水床感觉要好。”

秦笑了，什么也没，立刻晃悠悠地上了船，船上的木头被太阳晒得暖暖的，因为构造简单，船底也算平整，秦真的就躺了下去，仰面看着，很蓝，蓝得很纯粹，周边的视野中，还映着深绿的山峰，这景色，这感觉，太极致了，不知这么看了多会儿，竟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听见耳边康平在叫：“秦……醒醒……秦……”秦缓缓睁开眼，已经不那么蓝了，康平一双眼睛关切地看着自己，问：“你怎么了？”秦不明白地反问：“怎么了？”

康平轻轻地：“你哭了……”

秦这才感觉到脸的两边凉凉的，用手一摸，果然是湿的，有点不好意思地：“我……做梦了吧。”

康平还是离得那么近，问：“做什么梦，哭得还挺伤心的。”

秦回想了一下，是伤心了，他好像梦见两个人，在身畔看着自己，笑容慈祥，眼神温和，什么也不，就一直那么亲切地看着自己，好像自己问过他们是谁，他们自己是他们的孩子……当他想仔细辨认他们的长相时，他们的面庞却越来越模糊……为什么会哭？秦也记不清了。

梦境犹在，秦不好意思地翻了个身，脸朝下地趴在船底，躲过康平的眼睛，眼泪又流了出来。

康平看秦翻过身，像是在揉眼睛，识趣地向后靠了一下身子，没追着问，只是等着秦再醒一醒。

过了一会儿，秦坐了起来，问康平：“是不是该回去了？”

康平点点头。

秦摇晃着从船上下来，两个人重又把船拉回岸上，扣了过来，这才回到车上。

上了车，秦沉默着开车，康平观察着他脸色，有点苍白，可能还没从梦里缓过来吧，猜想着他一定做了个特别不好的梦。

很快，车开到家，两个人各自回家。

秦回到家，坐在桌前发呆，他寻找“嵊关岭”的初衷，是为了找到父母的墓地，可是真正地住在这里，却又不知为什么，竟有些害怕打听这件事，究竟怕什么？他也不清，可能最怕的，莫不过是这里根本没有他们的墓地，那样的话，他将茫然不知所措……

与其那样，不如从空间上与他们贴近，每次将入眠的时候，秦就真的感觉他们就在附近，带着这样的感觉入眠，总是睡得很安稳。

可是，今怎么会在梦里哭了？是太想念了吗？抑或是离他们更近了？

深秋的一，秦和康平又去爬山，这个季节的山上，有各种果实，康平给秦摘着不同的果实，讲着自己时候的事。秦听得有滋有味，特别羡慕和向往康平时候的生活。

回来的路上，秦：“今晚上你找我来吃饭吧，咱俩喝点酒。”

康平满口答应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坐在银杏树下的奶奶一看到他们，便招呼他们过去，奶奶腿边放着一个矮炉子，旁边的桌上放着好多银杏的果子。康平一看就明白了，兴奋得快走了几步坐到板凳上盯着火炉看。

秦没看明白，挨着康平坐了下来。

奶奶笑咪咪地对秦：“今呀，奶奶给你烤白果吃，香着呢！你肯定没吃过。”

秦一听，也兴奋起来，立刻把板凳搬到火炉旁，跟康平一样，往火炉里看。过了一会儿，火炉里“噼啪”地响了几声，奶奶用一个铁勺子从里面扒拉出几个烤裂的白果，倒在桌上，：“趁热吃，也别烫着。”秦拿了一个，爆裂的果壳还很烫手，里面暗绿色的果子圆滚滚地冒着热气，秦吃了一口，情不自禁地：“真香啊！”这是第一次吃这种刚刚烤熟的白果，太美味了。

秦和康平像两个孩子似地守着奶奶一直吃到了晚饭时间。

奶奶回去做饭了，秦也回屋炒了两个菜，康平从家里拿了瓶酒，坏笑着：“跟我们家老头抢了瓶酒过来。”

两个人落坐，秦倒好两杯酒，与康平碰杯：“康平，这段时间，你当了我的向导，谢谢你。”

康平：“别谢，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来了，我这日子过得要多没劲有多没劲。”

两个人都笑了，同时举杯喝了口酒，康平问秦：“这儿你真住得惯？”

“住得惯，多好，上山有野味，回来有白果，这日子过得跟神仙似的。”

“还跟神仙似的？你能在这儿一辈子吗？”

秦还没来得及回答，康平就很确定地：“你不能，对吧？你对这儿的喜欢是新鲜感，等新鲜劲儿过去了，你就该走了。”

秦没有辩解，安静地听康平继续：“这就是我们和你的区别，村里的年轻人，不管在外面呆多久，到老了病了，肯定得回来，因为这儿是家，是最终要回来的地方，你呢？虽然现在好像比他们更喜欢这个村子，但最多过上三五年，你肯定就要离开，因为你的家不在这儿。”

秦没想到康平能这么有哲理的话，只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因为，他还不如村里的年轻人，他没有家，也不知道哪里是他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