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锡子的心咯噔了一下，手指颤抖着点开了那个对话框，映入锡子眼中的那几行字，即使没细看，光是一扫而过抓几个关键词都不堪入目，锡子的脸开始发烫，手却冰冰凉，身体不自觉地发抖，心脏感觉停止了跳动，胸口一阵闷，手机差点摔了下去。

“理解能力连小学生都不如”“你这种人还是快点卷铺盖回家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不过走之前你把这件事给我解释清楚，谁让你这么和客户说的？”“每年我都要在会上强调，每年都会有人犯这个错误，我上次说过了，这么小的事情都做不好，就给我滚！”

锡子虽然已经在职场摸爬滚打了快四年，但是这种在公司大群里，被董事长点名骂一长串话的经历还是第一次，锡子的第一反应不是“为什么骂我？”，而是“我被骂了！”。扫了一眼群名后的人数，锡子更是要晕过去了，还是在集团群里骂的！

羞愧、懊恼、难过、委屈的情绪还没有散去，对方唰唰唰又是好几段文字。

以为自己会镇定处理的锡子，在又一@，又一质问后，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地夺眶而出，眼睛被眼泪糊得模糊，握着手机面对质问手抖地竟然连“对不起”都打了好久。

“对不起？？明天你就去人力办离职手续！！”赵五柳回复道。

锡子看到这个回复后，压抑和自责的情绪到了顶点，而现在林总和程总还有自己的同事，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如果换做是自己，自己也不敢吧，感觉孤立无援的锡子扔掉手机拿起旁边叠好的夏凉被整个蒙住了头，大声哭喊着，想把一切压力都发泄了出来，那来自于林春风的压力，来自于赵五柳的压力，来自于自己的期待和现实的结果相差太大而不满的压力。

手机微信信息不停的提示音中断，随之而来的是清新的小调，那专门为程西而设的铃声。

程总，程总。还是有人会帮助自己的。锡子哽咽着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擦干眼泪擤了擤鼻涕，拿起手机轻哼了一下想要掩盖住哭过的痕迹但是确实在自欺自人，大哭过后的声音是如此得不同，傻子也能听得出来。

“喂，程总。”锡子轻轻吐气，尽量平缓心绪，压抑住大哭过后产生的痉挛。

“……你在哭吗？”那头的程西沉默了半晌问道。

“……”锡子不知怎么说，还没开口，眼泪却又流了下来。

“你别哭啊，你别哭，不是什么大事的，我们都被赵总骂过的，他就是乘口舌之快，后面他自己都会忘了他在讲什么。”程西听见了锡子哽咽的声音有些着急地说道。

“可是小武说，就是有人因为这个被开除了的。”锡子本来哭泣不完全是因为赵五柳的骂，赵五柳的骂更多地是一个导火索，让锡子内心从来到这个单位亲历林春风喜怒无常和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对林总很多做法的不理解产生的迷茫感和怨已久地厌恶感、痛苦感一下子发泄出来而已，但是锡子也没有多想顺着程西的话就说了出来这样的担心，可能潜意识里还是不想离开。

程西听锡子这样说，电话那头轻声笑了一笑，说道：“不是的，被开除的那个人不完全是因为这一件事儿，你别多想了。赵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被开除过，他是严重违反了公司的一些规定的，除此之外，没有哪个人被开除，犯错基本都是罚钱，对于你们也罚得不多。”

“哦？哦。”锡子擦了擦眼泪，听程西这样说，内心突然感觉轻松了很多。

“锡子，我问你啊，赵总发在群里的那段话，是你发给客户的吗？”程西正声道。

锡子听程西这样问有些疑惑，顿时想起自己貌似还没有怎么看，快速缩小通话窗口，点开了微信，发现赵总确实发了一长段文字，文字的落款写着“联系人：锡子；联系电话：186XXXXXXXX”，这个落款是锡子本身没有留的，而这段文字和锡子所编的短信内容大致相同，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在结尾带有实质性的承诺：“只要申请了，审核通过就有奖励，奖励金额为‘XXXX’元。”这就是今天小武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不要干的事情，自己怎么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不是我，程总，第一我没有给客户承诺，第二我没有留自己的姓名和电话。”锡子看完连忙解释道。

“好，既然不是你，你也就不用担心了。”说完，程西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锡子真正哭的原因当然是说不出口的，不是难以启齿，而是有些感觉真的无法用语言形容，而且锡子只顾看前面骂自己的话了，根本就没有去细瞅自己发给客户短信的内容？锡子有些尴尬道：“刚才……看到前面一点点内容就……只顾着哭了，没看到。”

锡子听到了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以为是挂掉了，拿起电话看了看。

那头的程西其实在没好气地笑着，过了一会儿说道：“你啊，赶快在群里解释下，然后我们再看是谁发的，这不就解决了，我还以为是你发的，准备问清楚然后打电话给赵总呢，不是的话那就很好解决了。”

“嗯嗯。”锡子挂掉电话，擦掉残余在自己眼尾的泪珠，破涕为笑。

程西挂掉电话，翻到和赵总的对话界面，删去在打字框中保留的文字“赵总，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我审核的时候没有仔细看……”

（二）

锡子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紧张的感觉，多了一道筹码当然就理直气壮咯，“赵总，这段话不是我发的，我发的我可以截图给您看……”，正当锡子打着字，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锡子，你不要在群里说话了，我来说。”林春风在电话那头说道。

林总的声音淡定中带着几分温柔，若不是之前的种种事情让锡子对林总有些失望，就冲着这句话，锡子也能因为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而心生感激，不过，现在也是有些许感激，至少能够说明，林总没有忘记自己，在必要的时候还在帮自己。轻声应过林总后，锡子挂掉了电话。

不一会儿，微信提示音响，锡子拿起手机。

“赵总，不好意思，这件事情我们内部会好好整改。锡子呢，她刚来公司还不到半年，也是第一次干这个，我们内部可能也没有做好互相提醒工作，我也有责任，下不为例，也请各位公司领导和同事在日后的工作中互相监督，一起加油。”

什么啊？锡子为自己刚才心生感激，感觉自己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而作呕，现在只有一种被人喂屎吃还吐不出来的感觉。以为林总会为自己辩解不是自己做的，但是等来的却是这样一段话，潜台词不就是：是锡子的错，但是也是因为团队没有人提醒她，等于是团队不和，我们内部会加强整改。

可是明明不是我做的啊！锡子想来想去，不甘心，思忖了一会儿，还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林总，不是我做的，那个短信，我不知道是谁发的，但是绝对不是我。”

“行了，现在不是争谁对谁错的时候，你难道要在几百人的群里说这些话吗？辩解又有谁听呢？先让这件事过去。”林总在电话那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可是，赵总他说让我滚那些话……”锡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总打断了，林总安慰地说道：“好了，别说了，有我在，你不会走。”

这一句话，短短十几个字，林总说地轻松极了，就是这种轻描淡写瞬间化去了锡子想要解释清楚的执念，女孩子的安全感来得是这么容易，简简单单一句话，一句承诺，就能改变自己的想法，还能让自己产生愧疚感——自己对林总以前的种种做法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林总其实还是向着自己的不是吗？

（三）

“锡子，怎么回事？”

“您打电话过来后，林总就打电话过来说，让我不要说，他来说。”

“哦。这样啊，那好吧。”

“嗯”

“反正不会有什么事，你放心吧。”

“嗯嗯。”

锡子挂完电话，大字型躺在床上，大悲大喜过后，竟然有些累了，以为是不眠夜，但是没想到还是很快解决了，赵总不再在群里回复什么，以为这件事很快过去的锡子带着笑意进入了梦乡。

程西挂掉电话，皱着眉头看着顾业发过来的截图。

截图上，林总头像发出了一段文字，落款写着“联系人：锡子；联系电话：186XXXXXXXX”。

“这个孙子诶，自己连自己的人都祸害，他自己发到了一个400人的商务群里，那个群里可是有赵总的朋友，一下子捅到了赵总那里。他居然还有脸在群里那样说？”顾业加了一长串愤怒到冒火的表情写道。

“不过赵总，肯定不会不知道是林搞的鬼，故意@锡子也别有用意，这次锡子真是背锅侠了哎呦喂”，顾业随后又打出叹息的表情，“兄弟诶，你可要防着点儿。这人就是小人，屁本事没有，花样倒是挺多，你呢别也被带坑里去了，不过你有伟总照着估计也没啥事儿我就是提个醒。”

程西独自坐在书房，出神细想了会儿，回复道：“知道了，兄弟，谢谢啊，快睡吧。”

准备关掉手机的程西鬼使神差地翻开锡子的朋友圈，锡子的朋友圈除了一些例行转发，还有一些日常，晒做饭啊，晒旅行照啊，晒自拍啊，和大多数女孩一模一样，程西点开了一张锡子抱着狗狗的照片，照片中，锡子笑得很灿烂，露出整齐的上排牙，眼睛眯成了小月牙，“我很快乐”写满了整张脸，看着这样的锡子，程西脸上不知觉地也露出了笑意。

许久，程西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怎么才能告诉你真相呢？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