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房子,似乎都是有后院的,只是前院的篱笆内没有直接通过去的路。
景年深吸一口气,没从房内穿过,而是出了院子,从侧面向后绕过去。
后院不大,紧挨着一片看不到头的茂密树林,左右是牲口圈和堆放杂物的隔间,除此之外,还有一口井。
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景年甚至觉得自己是在一幅画中,而非真实的空间。
那口井像是有什么魔力般,一眼之下,竟是挪不开眼……
景年受蛊惑一般走近,像是被牵着线的木偶一样,慢慢将手放到井口的石沿上。
冰凉的触感袭来。
也只有这一瞬,才给了她一种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感觉。
……
手心的汗在石壁冰冷的触感下越发渗得人心中薄凉。
景年屏住呼吸,魔怔了一样,弯身向井中看去。
里面还有水,月光下能依稀看到自己倒映在水中的影子。
井水仿佛凝结住了,一动不动。
暗淡的月光下,景年好一会儿才逐渐看清了那影子。
却不是自己的脸!——
脑间轰的一声炸开,那诡异的画面冲击地她浑身汗毛竖起,飞快缩回身子,惊恐地趴在井延边向四周看去,入眼却依旧是空荡荡的院落。
景年大口喘气,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视线快速而凌乱地在四周扫过,因为太快,反倒好些都没能细看。
那阵惊吓的颤栗生出无尽的寒意,直从手心蔓延至全身,空旷而死寂的院子眼看着几乎要将她完全吞噬……
……
“墨姑娘!墨姑娘……”
“醒醒……”
景年浑身是汗,颤抖着猛地睁眼——
入眼是浅色的帘帐,微亮的室内一片平静,前一秒那种咄咄逼人仿佛掐着她脖子的可怕窒息感一瞬消失得一干二净。
耳边还有些嗡嗡的耳鸣,像是方才可怕幻象的余韵,提醒着她刚经历过的一切……
……
“墨姑娘?”
耳边传来温和的男声。
景年浑身的知觉在一点点恢复,僵硬着将目光朝旁侧移去,就看到一身白衣的慕兮正微皱眉坐在床边看着她。
景年的呼吸还有些急促,但思绪已逐渐清明起来,能嗅到淡淡的药味,没多久左侧胸口处也传来一阵刺痛。
她没忍住,轻轻“嘶”了一声。
“姑娘是做噩梦了?”
慕兮示意旁边的侍女为景年擦汗,缓缓问道。
“我……”
景年下意识张口,却被自己沙哑的声音惊到,一时间顿住。
“姑娘放心,我们现在已回到七皇子府邸,都安全了。”
慕兮温和地安慰她,“你昏迷了三日,现在醒来应是没什么危险了,不过还有些发烧。”
“多谢慕先生……”
景年闭了下眼,过了一会儿才睁开,轻声道。
“姑娘万幸,那刺客的匕首只差一点便会刺入心脏,这祸也算险些躲过,实是上天庇佑。”
慕兮微笑。
景年脑子里乱成一片,那日启灵仪式所经历的和梦中诡异的画面纠缠在一起,一时间忍不住又是一阵战栗。
慕兮注视着她的反应,微垂眸,低声吩咐侍女先离开。
“先喝药吧。”
他从后面的桌上将药碗端到景年面前。
景年愣了愣,总算找回了些思绪,不确定道:“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她言下之意,是因为慕兮并非七皇子府的人,为何现在醒来会见到他,而且竟是一副照顾自己的模样。
好在方才的侍女是七皇子府邸的春庭,倒让她稍安了些心。
慕兮无声地笑了笑,“七爷与慕容庄主正忙于调查启灵仪式上闯入刺客的究竟,萧痕也在四处奔波此事,因着慕某还略懂些医术,便主要负责在此照顾姑娘。”
景年了然,却又猛地心一紧,“先生……先生懂医术?”
“略懂一些”,慕兮目光微闪,却依旧面带笑意,“姑娘被刺的那把匕首是萧痕取出的,这复杂的伤势,我还是远不如他。”
景年想到自己火族的体质,心中忐忑不已,生怕他们探脉时会察觉什么异样,可到现在为止萧痕与慕兮二人一直都表现得很正常,丝毫没有什么不对,她虽庆幸,却依旧心中疑虑不止。
“多……多谢先生,让先生费心了。”
她并未让不安表现出来,扬起唇角艰难地笑了下,挣扎着要起身自己喝药。
可刚动了一下,便是一阵钻心的刺痛。
“姑娘切莫乱动,你伤得重,务必切记静养。”
慕兮忙扶住她。
景年这才低头看了眼伤处,薄薄的中衣下是一圈圈缠得极紧实的纱布,还渗着血。
慕兮将碗拿到景年面前,舀了一勺汤药送到她嘴边。
景年因着二人身份的差距,本还是不敢张口,但见他神情坚定,只能这么做。
……
“姑娘的身世,似乎有些不凡。”
二人一直无话,直到最后一口喝完时,慕兮收了碗,才浅笑着平静道。
景年的心顿时提起来,错愕地回望他。
“我无意冒犯,还请姑娘宽心,只是那日听闻姑娘说自己自幼生活在北部边境断情山一带,又是天生绿瞳,便留了意。”
慕兮似乎早有准备要与她说这些,语气不急不缓,“姑娘应该知道,这世上的五颗灵珠,原是为断情山上一个叫做断情宫的地方所有的吧。我是木灵珠的守护者,恰好对这些事略有些了解。”
景年哪想他会直接提到断情宫,一时间惊得忘了反应。
“断情宫的火族,天生绿瞳,畏火,只能在极寒之地生存。”
慕兮目光深深,直指景年,平静的语气中带着笃定。
“原……原来是这样,我……”
景年心中早掀起了惊涛骇浪,强自镇静,动了动唇,努力想着该如何措辞。
“姑娘昏迷时,我为姑娘探脉,发现姑娘脉象虚浮,似不断有气在周身筋脉流动,此乃异象,却并未对姑娘造成丝毫影响。”
“此状,我平生从未遇见,又想到姑娘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难免会多几分猜想。”
慕兮继续道,说出的话,却远不似他神情间所表现的淡然和平静。
景年早被他吓出一身冷汗。
他虽未直说,意思却也已很直白——
他已笃定她是火族人。
这个认知产生的下一秒,景年又立刻想到了萧痕,既然脉象如此异常,那必然也是瞒不过他的,可为何萧痕从来没有问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