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一想到毕尧，又禁不住心中一紧。

绿瞳这个特征，对普通人而言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的特点，肃王这一问，指不定就会从向老爷口中探出毕尧的存在！

方才因为走神，向老爷已被地牢里的侍卫狠狠踹了一脚，此时已是吓得神志不清，浑身颤抖，语无伦次道：“王爷饶命！小人什么都不知道……二十年前，就是二十年前的一天，有个年轻男子将墨景年送到府里，求我们收养她，之后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小人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啊！”

景年忍不住再次抬头。

这话……

与毕尧所说，似乎有些出入。

年轻男子倒是能对得上，可毕尧当时……“求”了他们？

“什么男子？”

肃王目光一闪，身子坐正，一手搭在扶手上，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可与墨姑娘一样，也是绿瞳？”

景年这才彻底明白了肃王的意思。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

不，不止。

他就是冲着她火族的身份来的！

从遇到毕尧开始，短短几个月，凡是与火族有关的事，每多一分了解，就越发对其背后无穷无尽的未知和复杂胆战心惊。

断情宫，还有火族……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以至于连肃王都会有如此大的兴趣？！

……

“没有！小人记得清清楚楚，是黑色的，不是绿瞳啊！”

向老爷诚惶诚恐地否认。

“哦？——”

肃王饶有兴致地反问出一个字，语气间玩味更甚。

景年心跳空了一拍，面上却未显露分毫。

“倒真是件奇事……”

肃王说着，旁边的洛诀忽然一把将向老爷后颈的衣服提起，迫使他抬头与肃王对视。

“之后都再未出现过？”

肃王放缓了语速，又问了一遍。

这个问题，其实方才向老爷已回答过，而他再问一遍，意思也很明显——

他显然是不信的。

……

“没有！真的没有！小人府中的人都可以作证！那之后一直到墨景年二十岁，都再未出现过，后来……就是几个月前她离开村子往上京来了……”

向老爷坚定地摇头，许是怕肃王怀疑自己说谎，又是好一番发毒誓。

那模样，还真不像撒谎。

景年暗暗蹙眉。

“那么墨姑娘，你可有遇到什么与自己一样的……绿瞳的——人？”

肃王也没计较，忽然自然地转向景年，撑着下巴的右手食指动了动，语气和神色，都颇为耐人寻味。

只是无论如何，绝非善意。

……

景年早有心理准备，这时倒没有露出破绽，顺着向老爷的话道：“奴婢没有遇见过……从未有人与奴婢提到过身世……”

“那本王那七弟呢？——”

肃王却话锋又一转。

景年一愣。

他突兀地提到七皇子，她心中难免慌乱起来。

见她有迟疑，肃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景年暗自心惊，只怕自己的反应已让肃王有所怀疑，干脆直言道：“七皇子确实有询问过奴婢的身世，还有提过帮奴婢找寻身世的想法……只是……只是奴婢自觉寻找无望，也不敢劳烦七皇子，便……便回绝了……”

虽这么说了，却并未提及七皇子去过断情山的事。

肃王轻轻嗤笑一声。

景年不由地屏住呼吸。

“老七……可真是个正人君子啊，这好人……都叫他给当遍了。”

说着，他站起身又走到景年面前，一伸手，将她头上戴着的僧帽取了下来，一头长发没了约束，立时全部披散而下。

微晃的火光里，景年的脸在长发的阴影中被衬得越发小巧精致，一双墨绿色的眸子倒映着跳跃的火焰，像蒙了层雾。

……

“不过……也无需老七出手，你是本王的人，你的事，自当由本王来管——”

肃王望着眼前貌美的女子，神情变幻莫测。

景年一阵心惊，不确定道：“王爷的意思是……奴婢、奴婢可还要重回七皇子府？”

“本王费了好大的劲，总算将你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哪还会让你回去？”

肃王的手抚过景年脸颊，微眯眸，“何况……本王也舍不得不是？”

景年因他的动作和言语，浑身一阵恶寒，下意识便想躲，理智还是先了一步，硬是忍住没动。

“这几日，先委屈你在此住上一阵，待避过了风头，本王自当带你进王府，跟了本王，保你这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着，他目光投向地上跪着的三人，“以后……这些个贱奴，便再也不敢对你……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他未明说，意思却已很清楚，景年浑身冰冷，终于明白过来，肃王恐怕是想纳自己为妾！

荒唐……

太荒唐了……

他难道是疯了不成？！

……

大脑一片空白，景年手脚冰凉，甚至怀疑是自己听觉出了问题……

可奇怪的是，即便受惊到如此境地，她的思绪竟还会不由自主地飘远，莫名就想起了七皇子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

同样是身份，欧延让她不要因那些莫须有的高低贵贱贬低了自己，将她看作与他一样的普通人，不必再纠结于尊卑。

而肃王，依旧是在与她强调那些令她麻木到极致的等级贵贱……

他说以后那些贱奴不敢再对自己不敬，却只不过是让她与他们对调了身份罢了。

卑贱的人依旧卑贱，而高贵的人……依旧永远高高在上……

……

“怎么，你不愿？”

肃王见她脸色苍白，挑了下眉，“难道姑娘此前说过的话，都是诓骗本王的不成？”

景年暗自将手攥握成拳。

“奴婢……奴婢卑贱，不敢有此奢望，能效忠于王爷，已是天大的恩赐……”

“你跟了爷，岂不是更大的效忠？”

肃王直接握住景年的下巴，仿佛在打量一件珍贵的藏品，晦暗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只喃喃道：“爷可是中意你得很……”

景年狠狠打了个寒颤。

肃王离她极近，这一下不可能察觉不到，他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带着凉意的手指慢慢松开。

“这几日七弟查得紧，所以本王也无法频繁来看姑娘，不过此处安全，你大可放下戒备，待安心将养一段时日，本王处理好了外面那些事，就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