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下意识告诉自己不要全部都听信他的片面之言,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楚清怀所言,便不是没有可能……
可欧延……这个自她离开断情山后阴差阳错再相见的故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后,早已成了她心中最信任的人。
现在,要她怎么接受得了?
……
景年最先意识到的竟不是怪他对自己的百般隐瞒,而是因断情宫对他父母所做的恶行而产生的巨大恐慌。
断情宫……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到如此地步的门派吗……
……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一直都记着毕尧和慕兮在描述断情宫时,对这个地方哪怕只是只言片语的开脱。
因为身体中流淌着火族血统,带着这身不由己的身份,自然不会甘心就这样被归为恶人。
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身世都一知半解,这般,她怎么可能甘心去承受那些根本不曾犯下的罪名?
欧延,是这样看她的吗?
……
景年缓缓呼出一口气。
也不知是不是这消息的冲击太大,从昨天开始就因火种发作而隐隐出现的胸闷忽然就强烈了起来。
她支撑着发软的身子,好在没有彻底失了分寸,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呢,你对我又有什么企图?”
……
楚清怀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墨景年在知道了欧延的事后还能再冷静地质问自己。
倒是小瞧了她。
……
他古怪地笑了一声,“本王从来就没掩饰过对灵珠、对断情宫的兴趣。”
“你想要灵珠?”
景年沉了声。
“从古至今,有几个人能禁得住权势和力量的诱惑?更何况,本王还是皇子。”
楚清怀反问他,这时反而淡了语气,“本王做的,不过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景年刚忍过胸口一阵窒息般的疼痛,闻言再次控制不住地咬牙。
能将谋反说得如此云淡风轻,果真是个疯子。
……
“你要我的血做什么?你刚才……为什么要说我没反应?”
景年有预感,他对火族掌握的信息,绝对远超过她的想象。
“……”楚清怀阴冷地笑两声,“本王已说了,你现在本不该出现在此,本王也是为你着想,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好。”
“等到该叫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你便就知道了……”
他依旧卖着关子,却越发让人怀疑这背后的阴谋。
……
“沈家的事,是你做的?”
景年没再浪费时间,又问。
“如你所见”,楚清怀对此倒未隐瞒,“看来过不了多久,就能有人来陪你了。”
“至于本王的那七弟,可惜……你应是没有机会再见了。”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近,几乎是贴着景年耳侧,“这么久了……他可是碰过了你?倒是便宜了他……”
景年浑身发抖,她双手被绑在身前,此时想都没想,下意识就抬起来一把将他推开。
只是刚碰到对方衣襟,就被斜刺里忽然闪来的洛诀封了穴位,顿时动弹不得。
楚清怀冷哼一声,“不识好歹。”
“爷,此地不宜久留。”
洛诀低声道。
“叫上那两个人,先换地方。”
景年咬紧牙关,在楚清怀话后,直接被抬着向别的地方转移。
……
就这么在将近天亮的时候,刀疤男一行驾着马车,与楚清怀和洛诀分为两波,一前一后离开了原本的藏身之处。
刀疤男打头,行了不多时,却猛地拽住马头。
“大人,前面有火光,可能是巡城的官兵。”
他快速转头对后面低声道。
洛诀皱眉,这两天他们已摸透了城中禁军每日巡查的安排,现在出现在此……必然有异。
“绕道走。”
他没犹豫,直接道。
景年此时恰好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来不及注意外面的纷乱,整个人蜷缩在马车一角,咬牙极力忍耐着。
马车很快又疾驰起来,只她一人在里面,没人察觉到她的异常。
……
就这么一路颠簸了数时辰,天已大亮,期间景年迷迷糊糊昏迷了一阵,再有意识时刚好听到外面洛诀的声音,“我们在城中躲到入夜,到时你们就按照原先的约定前往道观。”
“那……这个墨景年……”
刀疤男小心翼翼道。
“自然是在你们过去引开注意力时由我们带出城。”
“这……这使不得啊!大人,我们跟他们说好了,是要带着她当人质去的……怎……怎么能就我们去呢……”
“所以?”
洛诀语气依旧毫无温度,纹丝不动。
“那些人看不到墨景年……小人……小人就是去送死啊!”
刀疤男扑通一下跪地,再也控制不住,大声求饶。
“我已说了,这是你们的事,沈倾城没找到,就不要来见我。”
洛诀脚一抬,踹开还欲挣扎的刀疤男,亲自走到马车前驾马,想起什么,又凉凉道:“你我之间定下的契约,一条条都写了什么,不需要我再帮你温习了吧?”
刀疤男一抖,瞳孔有一瞬收缩,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们在黑市上做事,从来都是舔着刀刃过日子的。
这次的活,酬劳极高,但要立下生死契。
他们弟兄三人看中了这笔银两,原是打算做完后就彻底收手的。
眼下却着了道,再难脱身。
……
“快走!官兵又来了!”
这时先一步到前面探路的老三由远及近跑了回来,一眼看到自己大哥跪在地上,由不得他错愕,就被快速闻言起身的刀疤男拽住,与楚清怀和洛诀一同快速驾马离开原地。
此时天刚亮,街上的许多店铺都还未开门,他们又在极窄的巷子里行径,更难躲避。
“前面有个店铺开着门!”
老三眼尖,探头了好一会儿,忽然回身道。
众人向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不远处有个极不起眼的铺子正敞着门。
“弃车!”洛诀反应极快,“你将车带到别的地方,放下后回来汇合。”
刀疤男不敢有异,忙点头应了。
景年被老三头朝下扛到肩上,与楚清怀和洛诀一道,被带向了那处。
走得近了,才看清门前立着的一个大大的“寿”字。
这一下,几个人都难免微愣,这才反应过来竟阴差阳错地进了家丧葬铺子,不过环顾四周,此处相当偏僻,应该是城中就算大白天也少有人往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