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道伤,可是利器所致?”
冲洗伤口会很疼,萧痕试着说话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景年有些怔忪,“对……是匕首……”
那匕首,还是阿喜……不,是陆承远在出事前刚给她的。
如今想来,当真讽刺。
他们满心都在为她的安全着想,最后却又因她而无辜中伤。
……
萧痕没再说话,低着头专注手上的动作。
景年本已经完全麻木了,这时尖锐的刺痛感又猛烈袭来,她强忍住没吭声,甚至还忽然因此产生了一种快感。
仿佛一块石头在她如死水一般的内心深处激起了一片涟漪。
提醒着她还活着。
更要时刻保持清醒……
……
萧痕感受到景年胳膊的肌肉不自觉紧绷了起来,却没听到她有任何因疼痛发出的声响,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双颊正泛着一种淡淡的,不太自然的红,双唇苍白,眸子却很亮。
任他怎么看……都是不太正常的模样。
他眼皮一跳,手几乎是立时地向她脉搏处按去。
却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可这种感觉很蹊跷。
萧痕不知为什么,甚至有些心慌。
……
“墨姑娘,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
景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道伤已被纱布完整地裹上,现在已看不到了。
她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只默默摇头,“没有。”
另一手下意识抚上纱布,这才察觉到手背正一片红肿。
是景向岚抢夺走那只镯子时留下的痕迹。
萧痕也才发现,之前一直光线不太好,一路上都没注意,只记着她手腕上的伤口,这时忙转身将消肿化瘀的药膏拿出来。
想到那个陌生却对她极有敌意的女人,景年心中一刺。
“我……想去看看陆公子,还有疏大哥。”
趁萧痕涂药时,景年犹豫了一下,有些困难地道。
萧痕又换了景年另一手为她探了脉,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时,才犹豫地点了下头。
“墨姑娘,你现在状态很不好,若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末了,还是不放心地嘱咐。
景年轻轻笑了笑。
她能有什么不好?跟临风比,跟陆承远,还有疏逸比,她的情况又算得了什么?
……
二人从蘅芜堂侧边的小门走了出去,
没多久就到了另一个院落。
外面的围墙有些老旧,内部却很大。
上次出事的十几人,包括陆承远、疏逸,和所有暗卫,皆被安顿在此。
陆承远被单独安置在一间房中。
房内有专门照顾看守的侍女。
景年刚一进去,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那个她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正一脸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侍女看到他们进来,忙向一旁让开。
景年慢慢在床前蹲下,强忍住泪水,没有犹豫,轻轻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掀开一角。
整洁的衣物挡住了包扎好的纱布,一眼之下并不能看到伤口。
“他伤在左腹部,正好在肋骨之下,并没有触及要害,现在已稳定下来了,就是失血有些多,养上一段时间就会没事了。”
萧痕轻声道。
景年有些腿软地坐到地上。
幸好……
……
萧痕望着她的背影,有一瞬其实想问,那伤的位置这般巧妙,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真是歪打正着?
当时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
“其他人呢?”
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景年低着头,哑声问。
“都在隔壁几个房间,症状……还算稳定。”
言多必失,萧痕没敢多提。
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否认那些人是中了瞳术的事实。
症状,与之前阿喜所受的一模一样。
四肢僵硬,浑身冰凉。
……
景年有些困难地支撑着床沿站起来。
萧痕知道她无论如何也是要亲眼去看的,只能带路。
隔壁房中,总共躺着四个人。
皆是男子,且是生面孔。
这些人……便是欧延暗中派遣的保护她的人了。
天气已回暖不少,但房里还是烧着极旺的地龙,只为能尽量缓解他们中了瞳术后通体的寒意。
所有人都盖着极厚的被子,双眼紧闭,呼吸微不可闻。
景年身形晃了晃。
饶是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受不住亲眼看到的冲击感。
怪她……
都怪她。
……
“姑娘,你已一宿未合过眼了,属下送你回去休息吧。”
萧痕望着景年单薄的身影,对于这些事的成因,态度也越发惊疑。
以他现在亲眼所见的景年的状态和反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她有意为之这么简单……
这么想着,心中却也稍稍松了口气。
总比当初最坏的猜想要好……
……
“这里有专人照看,而且目前状况都很稳定,你且放心。”
景年怔忪地转身,终是点头。
在心中急迫顾虑着的几件事都平静落下来时,巨大的空虚感、疲惫感终是如排山倒海般地涌上来。
到这一刻,她才感觉到浑身紧绷的肌肉稍稍有了些松下来的迹象,可心口压着的那块大石头,却也越发让她呼吸困难,喘不过气。
萧痕一直对景年极差的脸色耿耿于怀,眼下唯一的念头,也只是让她能好好休息一番。
******
景年如游魂一般回到了静园。
天已大亮了,正是大清早众人开始干起活来的时辰。
静园的一众侍从看到景年回来,无不面露惊讶。
他们所知道的,只是昨日下午忽然在庄里听到的传言,说疏逸一行受重伤被急救回庄,而景年,也是自昨日清晨离庄后,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过。
此时看到她一身狼狈,身上还带着大片血迹,怎么可能不惊惧。
……
“姑娘!——”
阿喜听到消息,急匆匆从房中奔出来,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现在的模样。
景年深吸一口气。
还好。
还好她没有事……
这怕是到现在为止,心中唯一的安慰了。
景年惨淡一笑。
阿喜惊慌失措地上前扶住景年进房,又回头不安地看了站在院里的萧痕一眼,却见他只是对自己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了。
阿喜抿紧唇,一个字都不敢多提,快速而麻利地命人准备热水和梳洗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