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is is AFTV！”

“这里是阿森纳球迷电台！”

一辆车身涂着红白油漆，挂着“AFTV”醒目LOGO标志的摄影车，躲过摩纳哥街头骑着哈雷摩托呼啸而过的大爷大妈们，晃晃悠悠驶进了卡斯提尔大道，端端停在路易二世体育场门口，那座鹅黄色大理石城堡球场。

车门被缓缓打开，从摄影车上走下不到五个人。

“AFTV电台拥有者兼任主持人”罗比，他的女儿萝，以及球迷电台的两名摄像师杰克和阿赛。

罗比率先走下车门。

他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又看了一眼渐渐西落的太阳，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杰克，阿赛，搭建设备，快点！”

“对，对，对，三脚架就可以了，萝也搭把手，摄影车在这种场合根本用不上。”

“再快点！”

“麦克风调试好了吗？摄像机能完美收音吗？”

“我去过上海，那里的记者很优秀，上海的体育记者一天能工作16个小时，一个人就能完成采访、写稿、编辑、拍摄、后期剪辑的全部工作！”

“我们AFTV来了四个人，哦，上帝啊，我们一起干活还这么墨迹！”

嘭！

三脚架被摄像师杰克丢出三米远。

“听着，罗比，你再提到上海记者，我就彻底不干了。”

摄像师阿赛倒是没有生气。

他拿出水杯接了一杯热水，将刚在车上研磨好的咖啡粉末倒入杯中，然后往水杯里丢了一颗炼乳糖，紧接着他用茶匙轻轻搅拌刚泡上的研磨咖啡，咖啡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所有人都感到心旷神怡。

阿赛幽幽道：“罗比已经不是以前的罗比了，他现在只想把电台做大做强。”

“阿赛，我也想手磨咖啡。”罗比女儿补充道，“如果爸爸能给中国记者办理劳工证，我们肯定早被辞退了。”

罗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明明就是大家工作效率低，怎么还不容他说上几句了。

AFTV除了“幕后”塔尔是个大神，其他员工吧...

虽然员工们又懒又笨又馋，但阿森纳球迷电台是一个温暖的枪迷大家庭，是不会辞退任何员工的，是阿森纳球迷的共同身份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这份初衷是不可能改变的。

AFTV不可能搞现代企业辞退员工的那一套。

罗比用干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向大家强调两句。

“听着，杰克，阿赛，萝，我不会辞退任何人。”

“我们是阿森纳球迷电台。”

“我们都是死忠球迷。”

“我们没有赞助商，没有额外的商业收入，我们是在用爱发电，我们是不可能花钱招专业记者做新闻的！”

“但摩纳哥VS阿森纳的比赛马上结束了，阿森纳又遭遇了一场难以描述的惨败，接下来的采访对我们的电台而言，异常重要。”

“如果因为安置器材的原因耽误了采访，球迷们很快会乘坐大巴车离开。”

“我们白跑一趟的话，辛苦会付诸东流。”

“我们至少要对得起出国一趟的路费、油费、伙食费。”

“所以无论如何，今天必须做一期完整的节目！”

众人开始忙碌起来。

吐槽归吐槽，工作归工作。

球迷电台的所有员工都拎得清轻重。

枪迷电台是全球粉丝最多，流量最大的球迷电台。

能做到如今的地步实属不易。

最大的功劳当然归功于罗比，罗比是职业记者，有过在BBC的从业经历。

还有“幕后之王”塔尔。

电台早期，罗比负责写文案，出镜采访，文字内容制作；塔尔负责拍摄，后期剪辑，运营网站，两人配合天衣无缝，电台渐渐崭露头角。

其他人都是因为热爱才聚集在一起。

阿森纳球迷电台有几百万粉丝。

粉丝多数是枪迷，少数是其他球队的吃瓜群众。

枪迷爱看枪迷的节目，没毛病。

吃瓜群众也喜欢凑热闹，很多其他球队的球迷也喜欢看枪迷自嘲，从吐槽阿森纳的采访视频中取乐，他们得小心别移情别恋。

电台有粉丝，有观众，有太多人期待看罗比的电台节目，甚至节目的内容可以被阿森纳球员、教练、甚至是俱乐部老板看到，从而影响到阿森纳官方的一些决策，这就是球迷电台存在的意义。

阿森纳球迷电台发展势头很快，甚至在某东方古国的某扑、某懂、某博、某站都留下了他们的脚印，但电台经营至今，已经触到了发展的天花板。

他们人手有限，做一周两到三期的球迷采访视频节目已经手忙脚乱，没有精力增加更多的优质视频内容。

AFTV拥有足够多的受众，有流量，但不能变现。

简单说，粉丝不能给电台带来实质性的金钱收益，单靠视频网站渠道分成，能养活电台但养不肥。

球迷电台带有“非盈利”、“公有”的性质，AFTV是球迷的电台，罗比可以借平台宣传公益慈善活动，但不敢接受赤裸裸的商业赞助。

广告主愿意花钱买广告，但是AFTV不敢收。

球迷电台要恰烂钱，在节目中植入广告会被球迷骂死。

阿森纳官方赞助商也不会放过他。

这是非法的引流推广行为，“阿森纳球迷标签”被用于商业用途，阿森纳官方只要看不顺眼，可以以“品牌侵权”的名义直接起诉AFTV，AFTV分分钟就地解散。

AFTV就不可能申请成为商标，不可能做成一家文化传媒公司。

虽然电台需要广告收入，这笔钱能让罗比多招聘几个播音主持、摄像师、剪辑师，但电台做不到。

球迷电台只能球迷自嗨。

只能真球迷用爱发电，不能恰烂钱。

除非有人做慈善，给罗比一大笔钱让他雇佣更多人手，球迷电台才能进一步壮大，可这世界上真有花钱不打广告，不计任何回报的资本家吗？

罗比想把阿森纳球迷电台做得更好。

他和他的一群伙伴们都在为球迷电台努力奋斗着，都在为挚爱的阿森纳FC奔波着。

...

罗比等人布置好采访场地。

他选择了一块采光好，不堵塞交通，背景比较空旷，可以把路易二世球场收入镜头的宝地。

比赛结束了，阿森纳球迷们勾肩搭背，唱着欢快的歌，陆陆续续走出体育场。

球迷们欢欣鼓舞的样子，丝毫看不出阿森纳又遭遇了一场惨败。

看到罗比，枪迷都主动上前搭话。

有阿森纳的地方，就有手持话筒做采访的罗比。

有罗比的地方，就有口吐芬芳的阿森纳球迷。

有阿森纳球迷的地方，就有无数妙趣横生的足球段子孕育而生。

有段子的地方，就有阿森纳。

罗比已经坚持做了8年球迷采访节目。

AFTV就像一个直男情感电台，陪伴一群阿森纳球迷度过了无数个日子。

...

“hey，bro，感觉怎么样？”

罗比把麦克风递给一名“年轻”球迷。

“RNM，退钱！”

“对得起我们吗？对得起我们吗？退钱！”

“退钱哥”挥舞着手臂嘶吼，胸中有气难以平复。

采访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这人不太像是阿森纳球迷。

有好心人把情绪失控的“退钱哥”拉到一边安慰，罗比的采访活动才能继续进行。

罗比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球迷情绪激动可以理解，但接受采访时还须保持理智，一些话经过刻意曲解和传播会造成非常负面的影响...还要小心拉清单。

罗比的采访时间有限，他需要有效内容，需要不带脏字，能编入节目视频的采访素材。

罗比主动把话筒递给几名经常上镜的“老油条”。

DT：“我八岁儿子提出的引援建议都要比阿森纳高层最后的买人决定更有眼光。”

可乐鸡：“让我们不要悲伤，阿森纳球员们，来跟我学跳舞吧！”

沃克：“我们是阿森纳FC，不是阿尔塞纳FC！”

克劳德：“某人是时候离开了！”

李：“我闭上眼睛都知道，阿森纳会输掉这一场！”

摩根：“forty-y-nine...”

然后枪迷们捧腹大笑。

又是一期泪点和笑点并存的采访节目。

……

枪迷们最会穷开心。

比赛输得越惨，阿森纳球迷电台的节目收视率越高。

比赛输得越惨，阿森纳的话题热搜也越多，流量爆棚。

输得越惨，段子越多，当周内，球队纪念品也卖得越好。

阿森纳的比赛要是能十分轻松地赢了，总感觉缺几分味道。

阿森纳要是能取得一波三连胜，五连胜，你会感觉球队存在感降低了，球队的广告赞助商都不乐意了。

阿森纳喜欢“站着死”。

哪怕对手是个低级别联赛的菜鸡，阿森纳的比赛依旧跌宕起伏，如同过山车般的刺激，这是其他球队球迷无法体会的快感。

阿森纳你就可劲输吧，只要让我有球看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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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迷聚集区，

罗比等人背着厚重的拍摄机器准备离开。

虽然罗比还想继续采访，但枪迷们还要回家和妈妈吃饭，他们都要等候乘坐回伦敦的阿森纳大巴车，如果采访耽误了枪迷回家，这部分损失无人可以承担。

罗比撞见了几名穿西装打领结，西装革履的记者。

这些是阿森纳的跟队记者。

他们供职于BBC、《天空体育》、《泰晤士报》、《每日电讯报》等大媒体。

他们属于有编制的人员，三餐起居，出行，所有费用，日程安排，阿森纳官方全给承包了。

他们不需要和球迷一起挤大巴车，他们将和阿森纳全队一起乘坐豪华私人飞机回伦敦。

西装记者看到了罗比。

“呦，这不是罗比吗？”

“是你啊。”

“你在BBC待的好好的，怎么跑去干自媒体了？”

“爱自由。”

“自媒体做得怎样了？”

“马马虎虎。”

“你可要注意安全呀！”

“是啊，还是做BBC的记者比较安全。”

罗比不想和这些体面人说话。

这些体面人至少出身中产，中学就读伊顿公学等贵族学校，大学在常春藤名校、金三角名校、红砖大学进修过，他们的文学素养极高，其他素养不清楚，日常生活就是看球、撰写评论，参加各种记者晚宴，节假日有空就去剧院看一场戏剧或者在某个图书馆和博物馆度过整个下午。

罗比和这群人没有共同语言。

罗比和这些阿森纳的跟队记者客套几句，便找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从而脱身。

有人喜欢安稳。

有人喜欢冒险。

有人喜欢居高临下俯瞰世界。

有人喜欢扎根泥土洞察百生。

有人挣扎温饱间。

有人混迹风流时。

有人觉得爱好就是一种奢望。

有人天天琢磨生活中的浪漫。

对于罗比而言，无比热爱阿森纳并且坚持球迷电台这份事业就是最大的快乐了。

何必计较时间成本，何必在意蝇头小利，何必在乎漫天骂声。

做能让自己快乐，并且不妨碍别人，甚至能给别人分享快乐的事，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