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克洛斯是《每日镜报》的首席足球记者。
他是阿森纳的跟队记者。
跟队记者是某媒体派驻某支球队的常驻记者,他们的日常工作就是跟着球队一起行动。
他们往往能坐在采访区靠前的位置参加记者招待会,他们能获得更多的采访球员和教练的机会,他们会随时跟进足球俱乐部动态,然后发布各种与球队相关的体育新闻。
以克洛斯为例,克洛斯是阿森纳的跟队记者。
他的老板是《每日镜报》的老板,他要对《每日镜报》老板和《每日镜报》背后的赞助商老板们负责。
他的老板不是阿森纳,但他的工作是写所有跟阿森纳相关的新闻报道和评论。
多数情况下跟队记者是本队球迷,因为偏爱,所以工作无比热爱。
球队赢球时跟队记者们不吝惜溢美之词,球队输球时他们也能一针见血指出球队输球原因所在,他们的专业性文章总能引起球迷的共鸣。
但并不是所有的跟队记者都愿意和球队站在一条心。
有些跟队记者他要坚持观点中立,立场客观。
政治、经济、社会类新闻必须中立客观,这毋庸置疑。
但体育记者如果要保持情感绝对冷静,尤其他本身是有球迷立场的,刻意理智,他写出的新闻评论、专栏文章反而少了一份感情真挚。
还有些跟队记者彻底站在球队对立面,他们甚至是死敌球队的球迷,是媒体专门派来挑刺的。
这种跟队记者一般活不久。
跟队记者和球队关系处不好,俱乐部完全可以拒绝接受采访,把某记者,甚至背后的媒体整个拉进黑名单,黑名单记者拿不到“前沿消息”,只能狼狈滚回报社,甚至丢掉饭碗。
没有体育记者敢得罪球队。
敢针对球队写揭黑报道,撰写负面新闻,这批记者往往是财经类记者,他们都是懂法律,能谋取自保的人,他们的新闻选题是被上级通过后,得到报社主编授意,甚至是老板点头后,他们才敢动笔。
跟队记者,尤其是能吃得开的跟队记者,多是情况下还是球队的表面“舔狗”。
有些跟队记者是狗托,新闻发布会前,他会主动和球队打招呼,提前敲定好提问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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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斯提着公文包走出球场。
迎面走来一位地乘人员,她带着微笑:“先生,您要乘坐的私人航班在那个方向,向东走第三个停机坪和第五个停机坪之间。”
克洛斯摇了摇头,“不,我需要乘坐大巴车。”
地乘人员指了指乘坐大巴车的方向。
克洛斯转身离开。
见克洛斯走远,七八个狗仔马上跑过来,围住地乘人员。
一张直升机票,价高者得。
其中一名隶属《太阳报》分社的狗仔换到了原本属于克洛斯的飞机票,他穿上西装,打上领结和小胡子,伪装成跟队记者的模样,登上了飞机。
克罗斯不知道这一切,也不屑于知道这一切。
克洛斯登上了一辆球迷大巴车。
球迷大巴车是为了方便球迷出行,方便球迷征战客场开通的专线大巴车。
本意是为球迷提供便利,但这是球队和包车公司合作商谈的商业项目,有商业盈利性质。
因为是承包项目,球迷出行的乘车费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尤其是阿森纳车票。
云嵘有钱,他终止了包车协议,买下几家客车租赁公司,将三百辆49座双层带餐桌和厕所的高档旅游大巴,喷漆改造成阿森纳主题大巴车,提高了球队征战客场的载运能力。
阿森纳车队随时能将一万五千名球迷送去欧洲任何一个客场。
【注】英国是岛国,英法有海底隧道可供客车通行。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云嵘掌握了大巴车的定价权,于是大巴车的车票钱一律遵循最低成本价。
这是枪迷实实在在能够看到的变化。
如果枪迷发现自家球队的大巴车比乘坐其他长途大巴车要便宜得多,他们会觉得球队是业界良心。
当然,他们不会注意到自己出行的饮食成本,球票价格,球队纪念品价格,在悄悄攀升。
花最少的钱坐最便宜的大巴,球迷血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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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斯登上了球迷大巴车。
他刚刚收到了一封来自报社的紧急邮件,报社主编要他加一篇“球迷专访”。
克洛斯是首席记者,是报社的笔杆子。
“首席”二字,这代表克洛斯不只会舞文弄墨,写写文章,记者的其他业务能力都是最顶尖的。
能在大媒体盘踞高位的记者都是全能记者,法学博士,政治经济学博士,社会学博士,这都是标配。
其次,“采写编评摄”等记者专业技能样样精通。
最重要的是,有好身体能经得起风吹日晒,长期高负荷加班工作,做到这一切,他才能被同事信服。
克洛斯就是这样的人。
克洛斯拿出一部便携式佳能单反相机。
他轻车熟路地把相机固定在自己的右肩上。
光圈、焦距那些最基础的设置他已了然于胸。
克洛斯随时可以通过移动身位,捕捉最佳拍摄角度。
克洛斯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块反光板。
反光板是便携折叠式的,占用不了多大空间。
它的作用就是打光,用于辅助照明。车上的光线不好,为了拍摄人像更清晰,他需要用到反光板。
反光板不是什么高深玩意。
不只是拍戏才会用到,普通人进入爱情的坟墓时,影楼也会用到。
那些“接地气”,装憨的主播,哪怕是游戏主播,为了做灯光效果,用起补光板组合,一个个都是影楼老板娘级别,只是观众看不到罢了。
镜头对焦。
布光。
克洛斯左手举着反光板,右手举着话筒,肩上一台相机,右耳插着耳机,胸前一根录音笔,脚下踩着摩擦系数大,抓地牢固的运动鞋。
克洛斯站在摇晃的大巴车上做球迷采访,稳如泰山,镜头都不带一丝抖动。
枪迷们看完比赛有些困了。
有些戴着绿色鸭舌帽的球迷,喝完两罐啤酒已经安稳睡下了。
有些情感丰富的男女球迷坐在二层的休息区喝茶,吃薯片,聊天。
见有记者上来,他们表现得很随意。
克洛斯是名记者,看人很准。
他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肚子里有无墨水,有没有采访价值。
克洛斯将话筒递给一名镜头表演欲十分强烈的球迷。
克洛斯问球迷:“你买到回伦敦的车票了吗?”
球迷:???
我特么在车上,你问我买没买到票?
克洛斯又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
“您准备怎么回伦敦?”
“坐大巴车。”
“大巴车车票好买吗?”
“还...行吧。”
“车票多少钱?”
“15磅。”
“这个价格您觉得合适吗?”
“挺合适的,不过...”
克洛斯连忙打断球迷的话,惊讶一声,“哇喔!阿森纳的车票好便宜,真是业界良心!”
得到想要的内容,克洛斯心满意足准备离开。
“等等...”球迷拉住克洛斯。
球迷托着下巴,疑惑道:“你不采访我一些其他问题吗?比如...对比赛结果的看法,或者对球队的建议?”
“啊,比赛啊...”克洛斯恍悟道,“阿森纳的比赛...一切尽在不言中,就不采访了。”
克洛斯心底暗骂老板两句。
不知道报社恰了多少烂钱,非要给阿森纳官方做一期正能量报道。
报社要克洛斯多采访一些阿森纳球迷,诱惑他们说出一些对舆论有正面导向,积极向上的球迷言论,写成报道,制作视频,刊登在报纸和网页端上。
要说难,其实一点都不难。
体育赛事报道,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话题。
切入角度不同,报纸立场不同,每个媒体都能制作出不一样的内容。
体育记者和娱乐记者是记者中的异类。
他们不需要像其他记者看齐,不需要拥有强烈的正义感。
体记、娱记本身就是市场导向的写手,流量的弄潮儿。
一个普通人,懂两门外语,有点文字功底,会洗稿,能反查重,他就能轻而易举成为一名体育记者。
克洛斯,老狐狸,镜报首席,他深谙采访之道。
他和球迷谈论温格的衣品,谈论伊布的小背心,谈论罗纳尔多的挤眼睛,谈论枪迷的TIFO(看台巨幕),谈论球迷组织……谈天论地,谈古论今,就是不谈及比赛本身。
随着大巴车进入了海底隧道,天彻底黑了。
克洛斯看了看手机的时间。
采访材料足够了,把素材整理出来,他绝对可以做出“甲方”想要的新闻。
克洛斯回到座位,闭目养神。
第二天...…
各大媒体都不约而同放出最新体坛赛事新闻。
《太阳报》:独家揭秘|摩纳哥老板和他的女大学生“小贤妻”
《地铁报》:海布里地铁站更换了新的主题壁纸,卡哇伊!
《世界足球杂志》:阿森纳输掉了比赛,但赢得了未来!
《队报》:年轻的枪手巨星正在冉冉升起!
《世界体育报》:拉玛西亚青训球员,在阿森纳阵中星光闪耀!
《每日镜报》:阿森纳球迷出征摩纳哥,车票才15磅,彰显温情一幕!
《天空体育》:不在你巅峰的时候慕名而来,不在你落寞的时候离你而去,记录最可爱的阿森纳球迷
《卫报》:深度思考|输了比赛,我作为阿森纳球迷为何依旧乐观?
《每日邮报》:年轻可以容忍失败,阿森纳复兴倒计时!
《每日电讯报》:阿森纳保留着性感足球的风骨!
《托特纳姆先驱报》:阿森纳球员如此年轻,令我们感到可怕!
……
阿森纳球迷惊呆了。
阿森纳输了比赛,舆论界居然...一片颂歌。
媒体都是...吃错药了吗?
球迷们买来报纸阅读。
媒体说的不错。
情况好像真是这样...
阿森纳走在正确的复兴之路上。
我们需要耐心支持球队重建。
不过...AFTV是怎么回事?
AFTV为什么要说泄气话?
到底谁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