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琴声锯锯,陌上少年和主事们元气大伤,于是特批三天假来修整身心。
往昔生气勃勃意气风发的陌上少年府,似有阴云笼罩,一时间竟变得有些沉寂和抑郁。
我没想到影响会那么大,于心不安。
而且,许是后遗症作用,公子佳人们碰着我就避开走,如惊弓之鸟,明明我没在弹琴,更有甚者,一位佳人碰见我的时候,刚好站在湖边,退无可退,竟然和婢子搂抱一起,哭了起来。
我松一口气,还好没有直接跳湖。
被当成了瘟疫,我郁闷更甚。
汐今想要安慰我,只是她也是逃跑的一员,而且场面太过丢人,打死都不想回忆,所以安慰起来颠三倒四空白无力,连自己都无法信服,索性闭嘴,回房让我自个清净。
包括香桃,也是一言不发,因为在我弹琴开始前,她就脚底抹油,溜了,深感愧疚,行动上给我弄了一堆好吃的,默默弥补自己的失职。
我一边吃,一边明媚的忧伤。
在这种形单影只顾影自怜的时候,才疏佳人却来了。
鲜眉亮眼,笑笑呵呵,粉色的衣裙像翩飞的蝶儿,似乎不受一点影响。
可我十分清楚,她也跑了,而且后面的弹琴,弹得一塌糊涂,不忍直视,当然还是比不过我的有威慑力。
“打起精神来,这不关你的事。”
才疏坐在旁边说,还非常不见外的拿起香桃给我准备的零嘴来吃。
我趴在桌面,郁郁寡欢。
“你不怪我吗?”
“当然不怪!”才疏大声回答,“都是正常参加比赛,你既没动刀也没动枪,本本分分安守规矩,要怪,只能怪他们定力不好,易受影响。”
我想了想,决定拆穿她善意到不要脸的谎言。
“可你也跑了。”
才疏一僵,瞪着眼睛自证清白。
“那又如何,我现在不回来了吗,来找你,说明我不介意,而且,经过这一次,我更加欣赏你!”
我终于来了一点点兴致,压制住要兴奋的小心脏,小声问。
“欣赏什么?”
“欣赏你能弹出那么难听可怕会做噩梦的琴声,真是厉害!”
我,“……”
扭头,不想见到她。
“别呀!”才疏丢下糕点,绕过来,蹲到我面前,看着我说,“别不高兴。”
我趴着,翁声翁气,“我要能高兴,才不正常。”
才疏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靠近我,悄声说,“这样吧,我今晚带你去个好地方,你肯定会高兴。”
我不抱什么期待的问,“什么地方?”
才疏神神秘秘,声音压得更低,“暂时不告诉你,今晚戌时你想办法偷溜出来,不能被人知道。”
竟然还要偷溜。
我除了五岁的时候逃过学捡回一个小哭包外,就再也没有偷溜过,久违的兴奋因子居然躁动起来。
不过我还是冷静的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不会害我吧?莫非是我弹琴太难听,你要杀我灭口?”
才疏为我的脑洞白眼一翻,“我拿你当朋友,害什么害,害你我更吃亏,除了你,谁肯和我讨论美男。”
也是。
我讪然,“那好吧。”
才疏回去后,我一个人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陌上少年府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莫非,要出府玩?
那敢情好!我眼睛一亮。
等到了戌时,我就推说要早睡。
香桃以为我是不开心所致,也没怀疑,给我捻好被衾就出去了。
虽然欺瞒香桃有些于心不忍,但为了遵守约定,不破坏计划,我只能在心里说对不起,我会尽快回来。
感觉屋外没了动静,我下床穿鞋穿好衣服,借着夜色,偷偷溜了出去。
才疏已经在外面等,也是一个人。
见我出来,拉起我就跑,而且走的都是不太正常的路径。
什么猫着腰,贴墙又贴草,格外谨慎,甚至还有一个狗洞。
我看着月光下掩映在杂草中的洞口,万分囧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堂堂一国公主,会再一次爬狗洞,而且是在豆蔻年华,羞耻感爆棚。
另一个豆蔻少女明显没有这样的觉悟困扰,一马当先爬了过去,动作有多不雅就有多不雅,一想到待会儿自己也是这副模样,就一脸抗拒。
才疏在洞外催我,“快点,都到这一步了,你要放弃吗,过了这条村可就没这个店。”
我一听,心一横,也钻了过去。
一回是爬,两回也是爬,左不过我都撇不开爬过狗洞的事实。
很快,来到一片竹林,前方视野开阔,似有水汽升腾,还有隐隐约约传来的说笑声。
这是哪儿?
我一头雾水问才疏。
才疏立马把食指竖在唇边,叫我噤声。
然后带我到一堆石头后边蹲下。
虽然月光在这里不太明显,但才疏的双眼贼亮。
“到了。”她悄声说。
我止不住好奇,学着她的动作,也把脑袋悄悄探出来,看向视野较为开阔的另一边,似有热气袭来。
月光下,白雾袅袅恍如仙境,烛火迷离,人影浮动,细细微微的说话声传入耳畔,我迷迷瞪瞪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是男浴池!
受惊不浅,我噌的缩回去。
因为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可能,所以反应了好久,才猜出来。
天哪,才疏竟然带我来偷窥男浴池,不过站在她的角度,也确实像她会做的事情,可是,也太羞耻了吧!
万一被发现,可就名声不保!
才疏看我缩了回去,也蹲下身来。
“怎么了,这可是平日没有的福利,脱了衣服的美男,你就不想看看?”
我摇摇头,不想,而且,隔得那么远,热雾弥漫,视线模糊,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清好不好。
才疏嘀咕一句,“还以为你会喜欢。这样吧,你等我会儿,再一起回去。”
只能如此,七拐八弯的,我可记不得路,除了狗洞。
耳畔隐隐约约飘来水声和说话声,等得无聊,我不由自主开始幻想,也不知道男子的身体长什么样,和女子有什么不同,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蹲着蹲着,脚麻了,一个没注意,屁股往后一坐。
“啪啷!”碰掉一块石头,在寂静的竹林里很是突兀。
“谁!”
才疏目瞪口呆,立马拉起傻掉的我逃跑。
跑了没两步,我就不行了,关键是脚麻还没缓过去。
见此,才疏只能把我往杂草堆里胡乱一塞。
“你躲这儿,我引开他们!”
说完就跑了。
我知道现在最好是以不动制万变,于是乖乖蹲在草丛后,大气不敢喘。
时墨披了衣服追过来,没见着人,细细观察一圈,锁定了唯一可以藏人的草丛。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捂着嘴巴,防止心脏太紧张蹦出来。
妈妈咪呀,神仙地佬,谁来救救我,千万不能被发现!
若皇帝老爹知道了,我会被终生禁足的!
不要啊!
千钧一发之际,某个方向传来簌簌声响,时墨目光一凌,脚步一转,追了过去。
得救了。
我浑身力气一松,跌坐地上,一头大汗,差点虚脱。
刚坐下,喘了两口气,又听到有动静。
唬得我直接跳起,想夺命狂奔离开是非之地,结果刚刚站起来,就被捂了嘴巴,带到一棵树的后面。
我更加惊恐,拼命挣扎。
那人没有松手,反而在我耳边轻声说。
“姐姐,是我。”
热气喷在耳际,酥酥麻麻,传入大脑。
这声音,白可?!
见我不再动弹,白可放开手。
我立马转过身去,抬头问他。
“你怎么会在这儿?”
夜色温柔如水,白可面色白净若有光,瞧着比这夜色还温柔,他注视着我,轻声说。
“姐姐,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会在这儿?”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事情的始末,这边是男浴,他出现很正常,我的出现才是不正常。
我正想着要如何解释,才能保持我知书达礼温柔正义的形象在白可心中不崩塌,却忽然发现,我俩靠得好近,几乎近身贴着,白可的手还圈在我腰上。
这个姿势不妥。
我拿手推他,没推动。
只能低声说,“白可你放开。”
白可没放,还搂得更紧些,箍着我的小蛮腰,声音带上点委屈和偷来的幸福感。
“白可不放,自打七岁起,姐姐就再没抱过白可。”
他黏黏偎着我,确切来说,更像是我偎着他。
现在我才明明确确意识到,当初矮我一个头的小少年,在岁月的洗礼下,已经比我高出一个头,可以把我轻易纳入怀。
少年胸膛虽单薄,又如松竹般坚韧,环固着我,难以撼动。
也许是夜色太温柔,气氛太温馨,回忆太动人,我一下子没有推开白可,静静站着。
他估计是察觉到我的想法,嘴角勾起愉快的笑弧,更加黏黏糊糊,还拿脸轻轻蹭我的头发,像只撒娇的大猫一样,依赖感十足。
我给他蹭得心痒痒,不自觉抬起眼帘,想转移一下视线。
结果……偶滴天哪,这片白花花如美玉,还湿漉漉带反光的胸膛是怎么回事?!
眼睛瞪大,嘴巴张圆。
我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