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江南军收复棠陵。

临时充作总兵府的练兵场里，虞凇带着战场上拼杀的弟兄们小小地庆祝了一场。临川由镇守许恪亲自带兵，在城外打了一场大胜仗，并且指挥城内训练有素的士兵和乱军周旋。守得临川城是铁板一块，和乱军进入僵持状态。而在这僵持中，虞凇带着江南军主力，去棠陵城外攻城；又由唐能带了汝阳亲兵，轻骑配弓，占据高地向棠陵城墙放箭。而周边趁火打劫的义军，就由唐玉带了左军收拾。既然秦王的兵马喜欢神出鬼没、浑水摸鱼，那虞凇也就趁着这趟混水，打尽这漏网之鱼。

意外之喜是棠陵城内的兵马不多，即便本来就匮乏的江南军双线作战，守临川的同时攻棠陵，兵力也还够用。而让他们措手不及的是，义军的数量比想象的还要多，不少没能入江南的流民聚集江岸，也入了义军。虽说江南军训练有素、地形有利，临川城郊一带的作战也只是僵持，不能肃清乱军。

虞凇在棠陵前线，分身乏术，在临川城内待命的虞凛，终于收到了总兵的军令——出城和义军作战。五哥没指望虞凛能赢，只希望他能和城门外聚集的义军拖延时间，等到主力回城。没想到，就分拨给了虞凛六千人，他把残余的义军给赶到了白桥乡，还包了饺子。

从汝阳城出来的虞家人，都凑在文心园的小院子里，棠陵大捷、世子妃诞下千金，开年来许久没有这样高兴的事情了。

虞凛跟虞凇邀功：“五哥，义军也不是一拨人，中州的和长濠的本来就不对付。我先帮着长濠的打中州的，中州人多；等中州的不行了，再把长濠那点子乱军给围了……”

“六哥好厉害！”虞决上赶着拍马屁，拍得虞凛洋洋得意，把杯子里剩下的茶水当酒给干了。

“母亲、阿娘。”等虞凛嘚瑟完了，虞凇开口道，“明日我就要动身去棠陵了，江南的兵备还需要整顿，还要继续往北打，收复整个江南。”

江侧妃不舍地看了儿子一眼，又看看身边的晋王妃。晋王妃端起杯子，对虞凇说：“凇儿，母亲和你娘也不能拦着，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都盼着你珍重。”

虞凇也举杯，又笑着对江侧妃说：“阿娘，放心吧。唐能唐玉都跟着我，他们很是聪明得力，等把乱军赶出江南，儿子就又和您团聚了。”

“唐能唐玉都跟着，那我呢？”虞凛感觉不妙。

“许镇守在临川，还需要人帮衬。小六你留下来，继续当你的城中军校尉。”

虞凛心里有些不乐意，他就想跟着五哥。虞凇见他之后有点闷闷的，众人散了之后，又留下了他和大哥，说是有另外的事情要交代。

“小阳山绝对分兵了。”虞凇正色道，“今日棠陵城内大约有两万兵马，之前攻打汝阳的有五万，那么肃州大约也该是五万，父亲前些日子给的急报，京兆的兵力多了大约有二十万。如果这些兵马都是原先拦在珩陵的，那围在小阳山的，大约还有八万人。”

“五弟，汝阳和肃州，都是一两个月前遭遇乱军的。从小阳山一带分兵，短时间内到不了那么远。”虞冶觉得攻打汝阳和肃州的十万兵马，实在来得奇怪。

“我也想过这一点，只是现下我们无力顾及这些，先想着怎么拿下小阳山，夺回珩陵和中州，把二哥和四哥救出来，他们被困在山里，已经三个月了。”虞凇低声说，“方才母亲在，我没敢说起这些。即使这十万人还在小阳山，十八万的兵马，再收拾收拾江南的军队，从棠陵出兵也未为不可。”

“那谁带兵呢？”虞凛问，“只能我们自己家的人带吧？”

“我去。”虞冶说。

“不。”虞凇摇头，“大哥，你在江南，就比我更有资格做这江南总兵。我去小阳山之前会先告知你们，到时候你带着小六一起去棠陵，我手底下的人都认得他。”

虞凛一脸恍然大悟：“我说那许镇守也用不着我帮衬呀，江南一带他比我熟……”

虞凇轻轻拍了拍虞凛的脑袋：“明白了吧？”

五哥赶赴棠陵，整顿兵马，给小阳山解围；自己和大哥在江南，肃清乱军。等到五哥他们回来，兄弟团聚、江南时局安定，就可以出兵夺回珩陵，直逼中州，而后北上与父亲会和……

年末说不定就能回汝阳了。虞凛想得很是乐观。

留在临川的日子，虞凛在练兵之余，还会带着虞决和虞清晏两个小的射箭。

虞决是一拉弓就嚷嚷手疼，兄弟里头他最小，平日里母亲就娇惯他、江侧妃也心疼孩子。这回生他的曹姨娘也到了临川，老八没拉几下弓就往屋子里钻，要阿娘给他打扇子。

这才六月，到七八月这小子是不是要泡水里过？虞凛无奈，只能专心教大侄子一个。

虞清晏倒是认真，大太阳晒得满头汗豆子，也使劲儿拉着弓弦。

虞凛在他身后，微微躬身，抓住了他扣着弦的小手，往上抬到耳边：“你要听弦、翎花靠嘴，肩膀后腰不能僵着……对了。放箭！”

正中红心。

“你看，这回就很好。”虞凛满意地看着不远处的箭靶。

“那这一箭算是六叔的，还算是我的？”虞清晏歪着头问他。

“算是我俩一起。”

临川街头的小摊子也慢慢摆出来了，虞凛带着虞清晏去吃藕粉圆子，这回虞决倒是跟出来了。

小孩子都爱吃甜食，虞决还说要给阿娘带一份回去。

虞凛想，带回去曹姨娘也就尝一点儿，最后还不是进了你的肚子。

虞清晏吃完，也说要带些给爹娘尝尝。

虞凛一听，干脆说：“得啦得啦，老板这一锅我都买了，跟我走吧。”

回去给母亲、江侧妃和三哥、曹姨娘那儿都送了圆子。最后去大哥大嫂那边，刚好把虞清晏也给送回去。

虞清晏回去先把两碗圆子端给了父母，然后拉着虞凛去看他妹妹。

小侄女生在白桥乡，带进临川城的时候，虞凛匆匆看了一眼，但很快孩子就被抱进屋了。虞凛盯着摇篮里头的小娃娃看了一会，对着大侄子一笑：“阿晏啊~你小时候我也见过，长得皱巴巴的，没你妹妹好看~”

虞清晏晚上盯着镜子看，自己哪里皱巴巴了？想着明天不理六叔了。

谁知第二天，爹爹就说，要和六叔一起去棠陵了。

虞清晏到城门口，看见爹爹和六叔都穿上了轻甲、骑着马，身后跟着百十个兵士。虞清晏跑到爹爹马前，虞冶对他说，照顾好娘和妹妹。六叔没说什么，笑了一下，就和爹爹一道儿，带着人去棠陵了。

今天真的没和六叔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