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凛回去就研究起那幅字来，敲了两下木轴，果然是中空的。

打开一看，里面塞着几张纸条，上面就是三哥的笔迹了。

琼枝带着院子里的人在准备晚膳，寝殿外汐月璀星恪尽职守地看顾着，不过没有虞凛的吩咐，她们也不会进来。

就像小时候在江先生课上偷偷看画册一眼，虞凛展开卷轴，把三哥的纸条堂而皇之地铺在了上面。

陆泊光的生平、神机营近年的官员调配，此外竟然还有御药房和太医院的消息，都写在上面。

陆泊光出身冀东，洪庆九年出任北征队伍的辎重营吏目，后入神机营，这些都和陆指挥自己讲的分毫不差。但当年的神机营的两位同知分别是关宁和李征东，这是陆泊光没提到的。

关宁自己并不熟悉，而李征东不就是襄国公家的老三吗？

小公爷李复北是个英才将才；二公子李定南虽然当年和自己厮混玉水河，在五城兵马司当副都指挥，倒也从不误事；但这位三爷，听他两位哥哥说，就是个纨绔。

虽然李征东自己才智平平，到底他老子是襄国公，在军营里还给他谋了个不小的职位，没想到竟然是神机营的指挥使同知。

也亏那时候神机营才起步，朝廷里头不重视，不然估计李三爷是混不进去的。

只是李征东肯定没跟着太宗皇帝北征，而且也不能挑中陆泊光这块璞玉。

那带陆泊光进神机营的，只能是关宁了。这人竟然是世袭的嘉英伯，开国之初太祖皇帝封的爵。不过关宁本人，在衡光元年就过世了。

这个嘉英伯挺耳熟，但是虞凛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后面还有御药房和太医院轮值的名单，最后留了单列出一个人：春信。

虞凛记得周慈曾经告诉过自己，怜贵人小产后的药方是胡瑞生胡太医开的，药是尚药局当值的内侍春信负责的。胡太医的药方没有问题，只是用了黄芪而已；而这个春信，周慈也提过他，三哥又留下了他的名字背景，改日自己得亲自去尚药局一趟。

纸条上的东西看了七七八八，外头琼枝他们晚膳也布好了。

虞凛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琼枝就在旁边问他，是不是看名家的墨宝给看入迷了？

“嗯。”虞凛顺水推舟，“不错，那字笔走龙蛇、灵秀俊逸，特别好。”

璀星笑开了：“贵人收了楚王殿下的东西，可不知该用什么还礼呢。”

“用不着吧。”琼枝想了想，“这幅字本就是破损的，楚王殿下留着也没什么用啊。”

“纸张破损，还是可以粘补的。”汐月道，“不过楚王殿下平日里亲善大度，贵人还礼与否，他应该不会介意。”

“说起来今日楚王殿下待贵人就很亲和呢。”琼枝回忆道，“应该之前也没什么交集，今日确送了这幅字，还一起喂了鱼。”

“咱们贵人这样的姿容，谁见了能凶巴巴的呀？自然亲和啦。”璀星打趣。

虞凛觉得璀星说得没错，但这两人一说，倒好似三哥见色起意似的，于是辩解道：“之前上巳就碰见过楚王，当时放琼枝玩去了，今日是第二回了。”

根据三哥给的轮值表，明日寅时至辰时便是春信当差。

若非行军，卯时之前虞凛是死活都起不来的。于是第二天用完早膳，虞凛也没多解释，就带着琼枝往御药房去了。

“贵人，您这一大早的往御药房跑什么？”虞凛迈步大走得快，琼枝在后面小跑步追。

“找点山楂陈皮什么的，泡水喝。”再加点乌梅、冰糖、桂花，估计不错。

“这些事儿您吩咐奴婢们去做就行了，何必自己……哎呀！”御药房到了，虞凛停了下来，琼枝刹不住，差点撞了上去。

“今早天气不错。”虞凛回头看了眼琼枝，“想出来走走。”

御药房有两进，取药只需到前屋即可。

虞凛走进门，里头很大，隔了三间，左右两边的小室内都是整整齐齐的药柜，而中室案前坐着一名上了年纪的内侍。

“贵人安康。”老内侍一跪，周遭的小宦官也跟着行礼。

“我们贵人要些山楂、陈皮。”

“敢问贵人是不是脾胃不和、食欲不佳？可否需要御医来……”老内侍问道。

“不是。”虞凛随口扯谎道，“近来用膳都挺香的，只是有些腻味，想喝点山楂陈皮水。”

那老内侍听边记，写罢，还让虞凛签个字。

虞凛当然不能自己签，于是就让琼枝留下朝晖殿支取的字样。

琼枝抱怨：“之前朝晖殿的奴婢来你们这拿药，都没这么麻烦，现在我们贵人亲自来了，反倒规矩多。”

“贵人、姑娘莫怪。”老内侍赔笑，“正是此前那奴婢从御药房支药材，我们记录不周，白白让贵人遭了诬陷，上头才让我们仔细办事。”

虞凛表示理解。

老内侍正要吩咐人去药库取药，虞凛说要去后院翻晒药材的地方自己挑。

“之前给朝晖殿抓药的内侍，叫春信是吧？”虞凛问，“让他带我去挑吧。”

后院百十个木架子排得整整齐齐，上头放着一层层的箩筐。

春信带着她们在木架间穿梭，后屋里飘出中药苦涩的香气，虞凛问道：“御药房一大早就开始熬药了吗？”

春信答：“回贵人，有的药汤是常备的，咱们这儿就得从早熬到晚，方便宫人支取。”

“那这些药材的损耗，怎么记录呢？”虞凛追问。

“其实是不记的。”春信解释，“主子们的药都是抓好了回自己宫里熬，到我们这儿支药汤的，都是些低位奴婢。所以这些常备药汤，用的药材也次，就算在日常的损耗里了。”

每日药材的损耗都是有记录的，可具体怎么损耗的却语焉不详。

走到院落深处，春信道：“这边放的陈皮，对侧就是山楂了。不过也是去年收成的药材，其实和药房里头存着的一样。”

虞凛看了看四周，在晒药木架的遮挡下，三人所处的地方还算隐蔽。于是压低声音问道：“周慈从你这里支过多少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