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满怀胜利感地坐在骆驼背上，欣喜地感受着嘴里的甘甜。

她终究还是揭穿了亚龙人的骗局，拿走了他最后一块巧克力。

骆驼驮着三人沿着河流一路向东走，在下游的绿洲里有座足够大的城市，阿拉贡先生正准备在那儿卖掉他的战利品。

“你听我说——”注意到亚龙人开口，骆驼背上的小小姐和她的侍从先生都把头转了过来。而阿黄正如一只牧羊犬一般，为阿拉贡聚拢离群的骆驼。

“——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听到这儿的小小姐突然兴奋了起来，高兴地问：

“你是不打算去查特奇了吗？”

“对。不去查特奇了。”亚龙人缓缓说着，还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等到了梅萨斯麦把多余的东西卖掉，我们就去海边，然后坐船……”

“然后坐船离开南大陆？”

他话到一半就被打断，面前是她满期待的双眼。他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这位昨天晚上神勇无比的小小姐，一直以来都表现出一种不期望回查特奇复仇的状态。

“……然后坐船去查特奇。”但他还是打破了她的美梦。

？

当我打出问号的时候，不是利维坦有问题，而是利维坦觉得阿拉贡有问题。

“都坐上船了你还打算去查特奇！”小小姐几乎想跳到阿拉贡的骆驼背上揍他一顿。

“就是上船了我才打算去查特奇。”亚龙人想要开始解释。

“你的侍从已经受伤了，不方便再赶路，而且，主要是狼人先生有些强得出乎我的意料。要不是——”

看了一眼面前的利维坦，他又继续说，

“要不是你把‘死之帝王’交给了他，我没有信心战胜他。”

听到这儿的小小姐倒是高兴了一下。出生在魔界名门利维坦，所有人都在以严格的标准度量她，没多少人曾出口称赞她。

“所以，你不敢再走陆路了？”她问。

眼前的亚龙人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一路上还有多少狼人先生那样水平的恶魔在等着我们。以你在查特奇的赏金……什么样的人躲在路旁跳出来阻拦我们都不为过。”

他的眼神依旧凝视着眼前的利维坦。

“而我必须与你一起去查特奇。只有这样我才能以领取赏金的理由接触萨皮格的领主，找到接近他、刺杀他的机会。我可不能与你分开。”

“而且，你也可以为你的家人们报仇了，不是吗？”

利维坦不知怎么应对亚龙人的询问，她的心理感受到了一股没由来的恐惧与烦躁。

当初离开查特奇的时候，她的母亲什么也没有告诉她，只说送她去度假。可查特奇宫廷里压抑的氛围是不会骗人的。或许查特奇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领主的死亡、联军的失败，还有纳拉伊图大军的逼近。大家唯独瞒着她而已。

东躲西藏的日子里，她是那样不知所措，那样惶惶不安。

当周边神秘的陌生人越来越多，而侍卫们开始策划着带她离开躲藏的小镇时，她才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纳拉伊图的军队是不是已经占领查特奇了。”

侍卫们沉默不语，没有谁敢回答她的问题。他们谁都不忍说出真相，也没有人想担起责任对她说谎。

对这位或许是世上最后一位的利维坦而言，这就是最明确的回答。

她突然感到迷茫，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她之前不敢去想这个可能性，可现在现实正在强迫她面对恐惧。

如果反纳拉伊图的联军已经失败，魔界还有谁敢在“沙德勒图的堕天使”，这位南大陆的无冕之王的压力下保护她？

她只能逃走。侍卫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十分坚定。

把这位最后的利维坦，送离南大陆——送到北方的帝国去。

他们一路逃窜，这些勇猛的侍卫们拼了命想要把小小姐送去海岸，而大多数人只是刚刚看见蔚蓝的海水，就死在了波菲迪斯的高山上。

最终，只有年纪最小，被其他侍卫们视作孩子的小侍从活了下来，担起独自保护这位小小姐的重任。

在波菲迪斯军队的追捕下，他们离大海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这位小小姐内心几乎失去了对未来的一切幻想，准备接受现实。她所能做的不过是猜测到底是谁能领到查特奇的赏金、那个杀死了自己母亲的篡位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猜测着，猜测着，直到——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她想起了第一天相遇的夜里，那个赤身裸体、双足行走的大蜥蜴对他所说的话。

不过第二天中午，鳞片色如沙粒的亚龙人就杀掉了那个几乎就要抓住她的强盗头领，还穿着他的衣服、牵着他的骆驼走向绿洲。至此，她才重新燃起了对未来的期望。

那个叫“巧克力”的糖还挺好吃的，听亚龙人说他的家乡遍地都是这玩意儿呢。或许就这样离开南大陆，离开自己的家乡，离开自己成长的地方，离开母亲的埋骨地……

她很想骗自己说，这不也挺好的吗。

但她失败了。

要她说，她巴不得亲手把那个卑劣的篡位者大卸八块，要来自沙德勒图的魔王永坠地狱。

而眼下就是杀死自己的仇人，为被迫上吊的母亲、为惨死街头的兄弟们报仇的机会。

你说要她拒绝？她又怎可能拒绝呢——

“你不是根本就不可能给我拒绝的权利吗。”她对着眼前的亚龙人这样抱怨。

“能走个形式，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还是更好的。”亚龙人说，“我可以给予你有限的权利。如果你同意我的计划，你就有拒绝的权利；当你不同意我的计划，你才没有权利拒绝。”

“这不都一样吗？”

她看着亚龙人的眼睛，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又有了突如其来的默契相视一笑。

她正过身来望向前路，梅萨斯麦的城墙似乎已经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那么，我再把我的新计划完完整整地对你说一遍……”

纳拉伊图的天气晴朗，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