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无情地炙烤着河口的绿洲,金黄的沙地上似乎可以看见连空气也灼热到扭曲的痕迹。但纳拉伊图本地的居民早已习惯这样的天气,再怎么火伞高张也组挡不住大街上来往的车马、如织的游人或是划着船桨在河流与死海间游荡的船只。
梅萨斯麦酿的果酒或果醋、晒干后的蜜枣或是葡萄,都是驾着船只穿行在死海沿岸各个城市间的商人们的目标。
更别提在绿洲里种植的棉花,它们品质优良、纤维柔长,有着别地抗衡不了的优势。
在过去,本地妇女们会在种植园那儿把它们买回去用来纺线、织布,甚至直接做成衣服;但自从“沙德勒图的堕天使”在韦尔雷特推广了纺织的机器,这些长绒棉更多只是被运到韦尔雷特去。
在这样一座城市里,永远不会缺少在大街上讨价还价的商人。
“成交”油光满面、大腹便便的商人这样对面前的卖家说。
怎么说呢,虽然眼前的这个胖子确实是一脸亏大发了的表情,但阿拉贡还是觉得自己价出少了。
——毕竟这演技也太浮夸了。
他亲眼看着胖商人小心翼翼地点数着一枚又一枚的硬币,有金有银,最后塞进一个袋子里交给了他。
——但他也没办法。他的身份在魔界已经暴露,每一天都只会比前一天更危险,只能尽快把强盗先生们的遗产尽早处理了。
他接过钱袋,又小心翼翼地一枚枚点数,最后心满意足地拉上抽绳打了个结。
“以后还有这种机会你继续来找我啊!胖爷我这么善心的商人可不是哪里都有的!”
阿拉贡敷衍地点着头说:“下次一定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才怪嘞!下次老子就算再回来纳拉伊图也是来讨伐魔王哒!
此时的他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外地武士,来到梅萨斯麦寻求财富。
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衬衣,还往外面套了一件宽大的白色长袍,这件长袍直至脚踝,露出的双脚与沙漠里保持着人形的恶魔并无区别,上面穿着一双清爽的凉鞋;
说到头上可以隐蔽身形的头巾,那他可得感谢狮子先生了,要不是这件非凡物品,他可不敢光明正大走在阳光底下;
还有腰间狼人武士曾经使用过的弯刀,也是一把罕见的好兵器,两把弯刀被分别留给了他和小小姐的侍从;
狮子先生和狼人武士分批次送来的骆驼可有超过六十匹,他打着算盘算来算去,最后一共只给自己留了六匹。剩下的那些跟着多余的武具、食品、酒水或是咖啡、茶叶一起打包卖给了梅萨斯麦那群肥头大耳的商人们。
他在梅萨斯麦忙活了能有一天多,四处游走才好不容易把这么大一批货物分开卖给了几位大商人。虽说他们出的价格着实不地道,但这关我们的亚龙人特工什么事呢?
他都要跑路了。
按照计划,等萨皮格的领主一死,他就要马上回到北方去。他在魔界最后的花钱机会不过是护送小小姐去查特奇这一路上——更别提把小小姐送回查特奇后能领的赏金了。
他走在热流翻滚的街道上,城市的喧闹与繁华一如往常。城市建筑多为石块、或是泥土制成,建筑中间的空地上到处可见高大的椰枣树投下的树荫;
牵着骆驼、身着长袍的旅人穿行在大街上,也不知目的何处;
孩子们浑身上下只不过一跳短裤遮羞,但也不妨碍他们打着赤脚欢脱地在阴凉的小巷里追逐游戏;
集市里撑起了一座又一座的小帐篷,在平凡不过的小贩们扯着嗓子吹嘘叫卖自家的商品;
波光粼粼的水面闪烁着耀眼的光,然后又被船桨打散。
最让阿拉贡吃惊的还是满大街的服装店了,这个盛产棉花的绿洲纺织业能有多兴盛,在此之前并不为他所知。
也许——城市里轻松的氛围让他开始放逐自己的思绪——
也许利维坦那个小姑娘会喜欢这些地方呢?
公历1000年的1月7日,梅萨斯麦居民们生活平凡一如往常。或许战火即将燃起,焚烧整座大地,但生活仍将继续。
————
“亲爱的纳尔逊叔叔:您好!”
正午明亮的日光穿过窗台照在房里的书桌上,能看见数也数不清的细小灰尘漂浮在房间里的空气中;手里拿着一支羽毛笔刚刚蘸过墨水却又不知该写些什么,趴在桌前的小小姐又把笔尖伸回了一旁的墨水瓶里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太难了!写不出来!撕了吧!
太久没动过笔的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给自己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写信,干脆一把靠在了木质座椅的靠背上,抬起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咕咕咕!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着实把正在舒展腰肢,准备继续奋战的小小姐吓了一跳。
这位小小姐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却本能地脱口而出:
“我才没有在摸鱼!这只是技术性调整!”
敲门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
“咚咚咚。”
然后又开始了。
她按亚龙人的嘱咐,秉持因火灾而毁容的人设带上了足以遮盖整个脸部的头巾,跑去为来人开门。
“是服务生姐姐吗?你送午饭来了?”
门口站着的是端着盘子的阿拉贡。
“切。是你啊。把盘子摆桌上吧。”利维坦一脸失望地摊在床上。
这种床的基础是用木头制成的框架,在框架中间把绳子相互连接搭出床面,又在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床垫。
在梅萨斯麦的旅店,这种床还挺常见的。
阿拉贡把餐盘轻轻放在利维坦右手边,摘下头巾来狠狠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瞥了一眼身侧的亚龙人,好像在嫌弃他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气。
“都一天多了,你还不准我把该卖的给卖完了?”亚龙人驳斥。
“说起来——”他跟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
“你的作业……啊不,你的信写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