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梦魂归家。

沈熠从梦中惊醒，后脊背上全是汗，他掀开被子，打算散散自己身上的燥热。

点上了灯，他冷静地去了隔间打了一盆凉水，拿帕子沾了些水就往脸上盖，只露出两只有些红的耳朵。

沈熠又梦到了，那个梦。

那是天的夜黑得离谱而漫长，头上的血就这么一滴滴的往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巷子里头一双双发亮发绿的三角眼在逐步向他靠近，是野狗！

尖牙刺破手臂的痛感传来，剧痛刺激着神经，鼻腔里全是血腥味，他发了疯似的抓着个东西就往充满腥臭的嘴里戳，趁着那些东西松懈的时候，他拼命的跑，直到眼前发黑，两脚一软就倒了下去。

四肢麻木，肺腑充斥着血气，他笑了，他以为自己就这么死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里了，可惜了，连明早都等不到，闭眼前他是这样想的。

可是并未这样。

醒来时，他被一个瘦小的人背着，说是背，不如说是拖着。

视线模糊，但他还是努力想看这人的长相，穿着男装，但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女孩儿，眼睛可真好看啊！

体力不支，沈熠又晕过去了，一路上他不停的听见那姑娘的唠叨，叫他不要死之类的。昏睡中，他感受到一双柔软的手在自己上药，是那么的温暖。

沈熠至今都无法想象，当年的陈毓菀是怎么把自己拖到那间小破房子的，就算当年的自己瘦小，但也不会轻到哪儿去。那双手的温度他至今都记得，温暖而安心。

沈熠拿下了脸上的帕子，神情已不复刚才那么烦躁。他回到自己的床前，看到了那把摆在床头的刀，心里平复了许多，但仍旧睡不着了。

他披上了一件短衣，打开了从镇抚司里带回来的公文，准备仔细查看，这么着，一晚上也就过去了。

陈毓菀也是一晚上没睡好，半梦半醒，梦里的她老是遭人追杀，那一把剑插入胸口的感觉就像是真的似的，一种麻木从四肢向心脏聚拢，弄得陈毓菀好半天喘不过气来。几次醒来都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看看阿云的状况，确认无误后再躺下，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她熬过了一夜。

因昨晚的糟糕的睡眠状况，陈毓菀一大早就起来了。

阿云睁开了眼皮，正打算伸个懒腰，猛地看到自己床前坐着一个人。

“啊……唔。”

陈毓菀给这一声尖叫也吓得够呛，一把捂住了阿云的嘴。

陈毓菀：“是我！”

阿云眨了眨眼，顿时松了口气，冲陈毓菀点了点头。

在陈毓菀放开手后，阿云有些委屈的看着陈毓菀：“你一大早上吓我做什么？”

陈毓菀：“我不是吓你，只是看看看你的状况。”

阿云有些莫名：“我好好的呀！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她扭了扭脖子，不在意地说：“不过昨晚真的睡得好沉，醒都醒不过来。”

陈毓菀一脸尴尬，悻悻地说：“额，你昨晚确实睡得沉了些。”

对不起了阿云，我忏悔！

等着阿云磨磨蹭蹭地爬起来，二人才出去吃了点东西，急急忙忙地往前院赶。

前院里头已经站忙了人，在丫鬟们的交头接耳间，陈毓菀大概知道了些情况，原是孙隆的干儿子，也就是清远要来，说是着远在苏州的孙隆的令。

身旁的阿云有些激动，看来是要如愿见到美男，心情好得不得了，怎么说，就像二十一世纪的追星族。

“大人！”齐整地声音从前门传来，看来是到了。

今天着的是天青色贴里，更显得整个人清冷非常，唇紧紧地抿着，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人，是那个叫小夏的小孩儿。

小夏也看到陈毓菀，却故意板着个脸，像是要装出几分威严，然而这样子看着有些滑稽，陈毓菀没忍住，无声地笑了。

清远：“周嬷嬷，我要去趟书房那些东西，干爹有事，要我替他走一趟。”

周婆子连忙应下，转身指了几个书房里的人：“你，你，随大人走一趟。”

“是。”

没有意外，陈毓菀就在其中，她应了后朝阿云哪里看了一眼。

脸上飞起了红霞，眼睛就那么痴痴地望着清远，手中本就旧了的手帕被揉的皱皱的。得，这丫头犯花痴了！

陈毓菀无奈笑了笑，跟着小夏去了书房。

张雷打开书房后，清远领着陈毓菀她们就进去了。陈毓菀一直就站在旁边，等着吩咐。

“你，过来帮帮我呀！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小夏被满是灰尘的书架搞得有些恼火，小声地喊着陈毓菀。

陈毓菀心里好笑：这真是个小孩子，脾气大的很！

面上却低眉顺眼的上去：“是。”顺手接下了他手上的书。

清远缓缓地翻着画轴，很是仔细。“啪——”画轴中间掉出来了一件东西，陈毓菀扭头一看，呼吸停滞了：“这不是那封信吗？”

清远伸出手正准备蹲下捡起来，陈毓菀一下子就冲了出去，蹲下捡起了信：“我……奴婢来就好。”紧张得差点咬了舌头。

清远收回那只纤细的手，没有说话，就这么看了陈毓菀一眼。

陈毓菀就这么硬着头皮在他的注视下将信放在了书案上，然后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不动了。

清远移了视线，往桌上扫了一眼，转过头来看着陈毓菀的眼神含义莫测。

在搁架上找到一幅观音像后，清远出去了，陈毓菀捧着画像跟在后面。

小夏：“周嬷嬷，要几个丫头跟过去伺候。”

“是。”

周婆子看了一眼陈毓菀，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她。令人惊喜的是阿云也被选了进去。

她向阿云看去，果不其然，她看见了一张喜笑颜开的脸。眉毛都飞起来了，整张脸都涨成了红色。

陈毓菀悄悄走过去掐了她一把：“冷静，形象！”

清远瞧了一眼在一旁挤眉弄眼的二人，低眉笑了笑：“跟上。”

这一笑，春风十里，这一笑，乱了阿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