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的穿过街头，在繁华的街上，这辆马车能畅通无阻的通过，无一不体现出车主人的地位。

陈毓菀此时正低头皱着眉跪坐在马车里头，她对面是阿云。

本来还担心徒步会受不了，现在看来还不如徒步。从上马车到现在，陈毓菀一直都保持着这个状态，膝盖上的疼痛和腿上的麻木提醒着她，现在的她是个地位低下的奴婢。

没关系，忍忍就好！

陈毓菀低着头，但脊背却挺得直直的，仿若什么都不能撼动。

对面的阿云从一开始就处于一种极度的兴奋，低着头，但已经好几次偷偷往清远那边看，这不，被清远逮了个正着。

清远蹙了蹙眉，但很快又展开了，睨着眼看了看阿云，可惜阿云并未看出他的不满，冲着他憨憨一笑。

清远移开目光，瞟了一眼另一边的陈毓菀。

跪着的陈毓菀感受到一道目光，从她的背部，到颈部，最后是她的头顶。陈毓菀都快要僵了，这是要做什么？

“大人，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清远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眉目间透出了一股蔑视。

感受到头顶上视线的消失，陈毓菀松了口气，来不及多想，她们必须要先下去。

她咬着牙，掐了一把已经没有知觉的小腿，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撩起袄裙就往下跳落地的时候，从脚尖开始的麻逐渐往上走，膝盖一软，她差点跪了下去。

迅速地调整了自己，陈毓菀转身在车旁候着。

小夏上前虚扶着清远，不知从哪涌出一堆人簇拥着清远，浩浩荡荡地往里头去了。

陈毓菀抬起头跟了上去。

门前的马车来来往往，下来的人也大都着各色官服，由此判断，这家也该是个高官。

陈毓菀在跨过门槛时，眼皮突然跳了跳，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强烈的不安没办法忽略过去，想起沈熠说的杀手，心里暗暗警惕。

看着快要走远的清远，陈毓菀赶忙跟了上去。

远远瞧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挪过来，一身暗绿色的衣裳，笨拙的动作，乍一看，活像个滚动的西瓜。

“清远兄，你可算来了。”

这人笑起来有牙没眼，浑身的肉一颤一颤的，富态中透着喜感。

陈毓菀不得不感叹清远的修养，毕竟憋笑不容易啊！

清远只是点了点头，扬了扬下巴，示意那人进去领路。那人也笑嘻嘻地引着去了。

“这人谁啊？”

“尚宝监的掌印，常清远。”

原来他姓常啊！陈毓菀心里想到。

“区区阉贼，好生猖狂啊！”

“可说不得，这人背靠孙隆，在这地界上，还是隐忍些好。”

……

一旁的人小声地讨论着，却没注意到前面清远的神色。

清远脸色发白，那双清瘦的手攥着，一点血色都看不到了。

陈毓菀眼睁睁的看着他双手泛白，有些担心，一抬头就撞进了清远那双痛苦的眼睛，更令她吃惊的是那双眼里还有无尽的恨和阴狠。

陈毓菀心里沉甸甸的，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园子里觥筹交错，清远的到来让整个园子都静了静，接着又爆出各种笑声，说话声，像是故意把他晾在一旁。

那个胖子几步上前喊来了宅子的主人，二人态度都有些惶恐：“常大人，招待不周，见谅，见谅！”

清远用着漫不经心地，又颇具书生气的语气说：“不敢，在下区区内臣，况且是晚辈，担不得王大人这番话。”

不顾那二人脸色大变，清远侧头看了看陈毓菀。

陈毓菀捧上画轴往前呈上，清远挑眉：“这是干爹为您挑的，礼薄了些，不要嫌弃才好！”

“怎会嫌弃，常大人，望禀告令尊，欢喜非常。”姓王的官一脸谄媚，凑上去说，“不知，可否留下？”

“这是清远该做的。”

清远砖头看了看，选了一处有小竹在身后的位子。陈毓菀和阿云就站在一旁伺候。

这群衣冠楚楚的官员竟叫了些歌妓，饮酒作乐，颓靡之气浓厚。

看见清远眼中显出的厌恶，陈毓菀抬头往人群中看去，被一张张的沉迷声色的脸恶心到了，贪婪，散漫，这就是南京的官场。

人群中一个人引起了陈毓菀的注意，他稳稳坐在位子上，严肃二字摆在了脸上。

是张楷。

张楷像是察觉出了陈毓菀的目光，不急不缓的转过头来，对上了陈毓菀的眼神，那双眼恍若古井，波澜不惊，叫人看不透。

张楷看见了陈毓菀身旁的常清远，眉头跳了跳，再看向陈毓菀的眼神带着些许的警告。

陈毓菀心中狠狠一跳，这个人肯定知道什么。

忽然有人阻断了陈毓菀和张楷的视线，是个抬酒上来的小厮。这样的不凑巧，让陈毓菀不由的多看了他几眼，一张正常的脸，几乎没什么特色，但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怪异。

没等陈毓菀发现哪里不对，常清远站了起来，应该是打算要走了，阿云赶忙跟了上去。

陈毓菀也不打算纠缠，抬脚跟了上去。

一阵香味飘过，这次不再是那种冷香，而是带着些许的甜，有着花果的香气。

陈毓菀冷不防吸了几下，也没注意，直直地跟了出去。

门口的车马已经安排好了，小夏撩着帘子，将常清远扶上去。

陈毓菀抬脚准备上去，却看见车下有个黑色的东西，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嚯！好大一条狗。

陈毓菀“大人，车下有只犬，奴婢让他走远些。”

“嗯。”

这狗看起来有些凶，左眼上还有道疤，是它战斗过的痕迹，出人意料的是，它的眼神，不凶，反而有些可爱，看着有些眼熟。

陈毓菀敲了敲车辕，冲着狗挥挥手：“老兄，让让啊！”

也不管狗能不能听得懂，拿：“找个好地方躲躲，这里不安全。”

那只黑色的狗歪了歪头，也不知听没听懂，陈毓菀就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那只圆溜溜头，居然没被咬。

黑狗看了看陈毓菀，转身颠儿颠儿地跑了，尾巴高高竖起，看着很是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