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雷暗暗叫苦,他刚到的时候,院里头的小厮被孙奎找过去回话,随口就让他在外头等着。
差不多站麻了腿脚,里头终于传来让他进去的声音。那声音没什么情绪,但熟知孙奎的张雷却是如临大敌。
“爷!”
坐在椅子上的孙奎的目光扫过张雷鞋面,淡淡地说:“昨天书房有几人来过?”
张雷脑中飞快思索道:“昨日大人没回来,门就是锁着的,本来书房里伺候的丫鬟也没有进去过。”
孙奎听后发出一阵低笑,他本来有些尖利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暗哑,在极为安静的书房中显得突兀,莫名透着阴森。
“抬头。”
张雷听到这话呼吸一滞,强行忽略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慢慢抬头看向孙奎,却对上一双仿若能看破人心的眼睛,顿时打了个激灵。
孙奎起身理了理宽大的袖子,不紧不慢地说:“昨夜我的卧房丢了东西,好巧不巧,书房也如此。你说,是谁能在没有撬锁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书房,从里头拿了咱家不少东西呢?”
张雷霎时脑中一片空白,腿一下就软了。这书房的钥匙就在他的手里,若是有人能自由进出,那么必定是自己了,可是,可自己非但没有进屋,更没有拿东西。
他一下子趴在地上,砰砰磕头,不过几下子就已经见地上有了血迹。他颤着声说:“主子,我对您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偷拿您的东西。而且,而且我有人证,对,我有人证,我一直和六子他们在一块儿的。”
孙奎放下袖子,转身背手,道:“你在我身边多年,算是个老实的,我是相信你的。那么查贼人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额外再给你派个帮手。有知,来!”
书房里间慢慢走出一个小太监,躬身低头,张雷一时看不清他的样子,快速扫了一眼就低下了头。他说:“多谢主子!多谢主子!我一定会将事情办妥。”
叫有知的小太监冲着孙奎行了一礼,就率先退出了书房。张雷见状,只得匆忙跟上去。
*
“小禾!”
耳边一声厉呵,陈溪禾刹那间清醒,脱口而出一声:“到!”待扭头看清许妈妈那张满是怒气的脸色,一时有些莫名其妙,站起来问道:“怎么了,许妈妈?”
许妈妈看着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正想生气,却又瞧着她今日越来越细的纤腰,整个人有些单薄,显得有些可怜,只好微微叹气道:“你若是实在打瞌睡,到廊下靠会儿去,非要帮柳儿烧火,自己瞧瞧,你额前那几根碎发是不是烧没了?”
陈溪禾暗道:怪不得自己刚刚闻到一股子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她慌忙查看自己的头发,发现确实有一小撮头发被燎到了。连忙拉着许妈妈的手道谢:“谢谢许妈妈,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可能都要倒进灶台了!”
许妈妈白了她一眼,用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说:“那可不是想要帮你,你自个儿瞧瞧,你这火烧的这样旺,锅里的水都要熬干了!”
陈溪禾昨夜梦到了父亲和兄长,一直没有睡好,今早便一直觉得脚下有些虚浮乏力。过了中午,头脑更是有些发昏发沉,眼皮子怎么都睁不开,想着烧个火可能会警醒些,没曾想直接在灶台前迷糊起来了。
正在这时,柳儿从外头跑进来了,边跑边喊:“快些,不知道前院儿怎么了,竟然叫我们全都都前边儿去回话。”
陈溪禾怔了怔,心里涌上了些许不安的感觉,擦了擦手,整理好着装,跟着众人一齐往前院去。
院子里站着男男女女,愣是塞满了整个院子,似乎是喊来了整个府里的人。陈溪禾有些犹豫,事情已然过了两天,总不会现在被发现了吧?若真是这样,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正在踌躇间,听见走廊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张雷手里拿着鞭子进来,满面阴霾,额头上还裹着一块纱布。身后跟着面色白皙,嘴角含笑的小太监,正是有知。
陈溪禾在人群中抬头看了一眼二人,除却形容异常的张雷外,身后那个太监瞧着格外眼熟。正思索着,那太监也看了过来,直直对上那双眼睛,陈溪禾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日书房外的对视。她心中一凛,忙低下了头。
有知认得这双眼睛,是书房里的那个丫鬟。见她迅速低下头,眼中划过一丝怀疑。
张雷见众人站定,拎着鞭子上前,问道:“大家一定很好奇我把大家找来的原因。想必大家都不知道,咱们府里出了贼!”
底下的丫鬟仆从一时有些紧张,瞧这架势,今日是要拿贼了!大伙儿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暗求菩萨保佑,别牵扯到自己。
张雷见威慑效果不错,继续沉着脸说:“现在开始,要是交代不清自己这两天行踪的人,统统扣下!”
底下人一听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陈溪禾在人群中飞快回忆自己是否有缺漏之处,一时也不确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只得强自按下心中的慌乱,面色镇定地和记录的小厮答对。
陈溪禾答完要走时,见到有知笑咪咪地踱步过来,直觉不好,暗暗警惕起来。
有知朝小厮挥了挥手,小厮立刻站到了一边。他慢慢拿起记录陈溪禾等人行踪的本子,扫了一眼,就转头看向陈溪禾,问:“你叫小禾,是本名吗?”
陈溪禾低着头,听见这个毫无道理的问话,更加觉得不对劲,说:“小禾是进府里后叫的,原本姓陈,取了溪禾二字。”
有知点了点头,继续问:“识字?”
“识得几字。”
有知扔了手里的本子回桌上,负手问:“陈溪禾,你每日里除了书房,为何总往厨房跑?”
陈溪禾小心谨慎地回答:“回这位大人,书房里的活计轻松,除了去领饭食,日常里我和厨房的许妈妈、柳儿都相熟,过去是帮着厨房做些东西。”
有知淡淡道:“那前天和昨天的晚上,你都早早回了屋子,和你一块儿住的都有谁?”
旁边的张雷刚刚只顾着生气,没留意有知的动静,一回头就见有知盯着陈溪禾盘问,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走过来询问。
“有知小哥,这小禾有何处对不上吗?”
有知回以淡淡一笑,说:“没什么,刚刚见这位姑娘在书房伺候,不免多问了两句。”
陈溪禾忙行了一礼,继续说:“我近四五天都是一个人住,之前和我住一块儿的人搬走了。”
张雷在一旁连连称是。
有知也不着急,慢慢问道:“那若是你晚上出去了,可不就没人知道了嘛?”
陈溪禾搬出前几日想好的措辞,解释道:“奴婢最近身子不舒服,晚上只得早早睡下。”她伸手揾泪,说,“奴婢近几日老是梦到家人,做了好些日子的噩梦,每每想到幼时,就,就觉得难受!”
张雷见陈溪禾落了泪,着急地找身上的帕子,却突然想到自己的帕子上还沾着血,只得悻悻然放下了手。
有知像是没有看见她的眼泪,仍旧笑着问:“前日和昨日夜里,你可有人证证明你在屋内?”
陈溪禾暗道这人难对付,只得擦了眼泪,直起腰,状似回忆说:“前日夜里,我和人吵了一架,动静有些大,大伙儿劝了好久我们才回了屋。至于昨夜,我身体不适,巧燕照看我,因为我迷迷糊糊睡了,她什么时候回去的也不知道。”
有知没料到她能答上来,顿了一顿:“若是待会儿你的话能和她们对上,那就可以走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