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轻,露冷霜重。
时间一点点过去,院子里也点上了灯。凭白起的一阵凛风,险些吹灭了灯笼里的烛火。
院子中心正跪着一批人,大都是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往日里,孙府的主人时常不在府里,家里的奴仆大都有些松散,一来二去,偷东西的,私会的,吃酒赌钱的就都出来了。不查还好,一查就漏了馅儿了,直接端了这一窝子人。气得张雷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张雷气得要死,也忘了往日的客气,直接对着姗姗来迟的管家质问:“周管事,您往日里忙,大家都知道,可府里凭空多了这些东西,您竟也不管吗?”
周管事前两日出城去收租子了,刚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就被人叫到了这里,还一顿质问,火气也上来了,冷哼道:“我前些日子忙了些,不在家,却没想到家中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待会儿我会去向主子请罪。但张小哥,您向来不是只管书房的事儿,怎么今天来查贼了。”
说完他将目光移到张雷的额头上,好似才发现一般,惊诧道:“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头上还包着。”顿了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该不会是书房东西丢了,您受了罚,这才如此生气?”
张雷平日最笨,这会儿被一顿挤兑得说不出话了。几步下去,一鞭子抽到前面几人身上,疼得人顷刻间变了脸色。
陈溪禾与巧燕几人正是此时被带回来,见到这般场景,大都抖了抖身体,唯有陈溪禾蹙起了眉,看了张雷一眼。
有知在刚落了太阳时就叫人送了暖炉来,这时候正抱着暖炉坐在椅子上。
陈溪禾看了他一眼,心中想到:虽说已经到了春末,但此人身材瘦小,瞧着很是单薄,这个时节还用暖炉,可见身体不好。
“好了,周管事,底下这些人是已经证实了是些偷鸡摸狗,吃酒赌钱的货,在他们的床铺柜子间翻找出了不少东西。但是,督公丢失的东西却没有找到。”
他转头看向陈溪禾一行人,示意周管事,说:“还剩下这些,管事的何不听听?”
周管事之前暗中觑了几眼有知,发觉此人是个太监,已经心生警惕,这时瞧着他的神情,更加觉得此人不简单,直接应承着坐到了一边。
“谁是巧燕?”有知搓了搓自己手中的炉顶,“上来回话。”
巧燕站了出来,行了一礼,说:“奴婢是巧燕。”
“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有知笑着问,“昨夜你去找了小禾,是也不是?”
“是。”
有知又问:“那我问你,你是何时回的你的房间,可有人证?”
巧燕想了想,有些迟疑道:“昨晚我见小禾睡着了,我也就回去了,至于是何时,我不大记得清了,约莫是戌时前后。但是奴婢回去屋里时是有人见到了的。正是和隔壁起夜的葵儿,还有刚搬进来的品儿。”
“葵儿在不在?”有知歪了歪头,叫了葵儿上来,问道:“你昨夜有见过巧燕吗?”
葵儿胆子小,上前怯生生地说:“见着了,昨夜里我身子不便,弄脏了衣裙,出来打水,回去时遇到从小禾房里出来的巧燕。”
说完,葵儿见有知没什么反应,就自己挪回去了。
陈溪禾现在越来越确定,这人是针对自己,可他苦于没有证据,拿自己没有办法。
有知瞧着底下一群人,目光在陈溪禾乌黑的发顶上掠过,神色不明地说:“如今府里丢了重宝,还是书房里的东西,督公十分生气,责令我们要找到那个贼人。可到现在,我们内贼没找到,只能和督公老实交代,在事情确认之前,大伙儿就先到柴房里头过上一夜。或许一夜过后,大家都想通了呢。”
柴房四面漏风,按照今天的天气,在里头呆一晚,人明早上就烧糊涂了,若是主子生气不给治,明日就可以直接去见祖宗了。
大伙儿顿时慌了起来,一个个心里莫名对那个未曾谋面却让他们遭此一劫的人充满了恨意。
陈溪禾暗叫糟糕!
“我觉得小禾有问题!”
众人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纷纷回头看。阿云慢慢抬起头,直直看向有知,说:“我觉得小禾有问题。前日里我和她起了点冲突,那是因为前日夜里我看见小禾房门口好像有人影闪进去,我是去质问的。而且就算不是她,她也必定和那贼人相关。”
张雷不可置信的看向陈溪禾,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她。
陈溪禾一听见声音就知道是阿云。她闭了闭眼睛,上前一步,说:“各位大人、管事,容我辩解两句。我前夜并未出门,因而大半夜的人影必定不是我。再说,我是因为我夜里睡不着,发现有人趴在窗上,奴婢此前与阿云相熟,一眼便认出了阿云,以为她是为了我二人闹掰一事报复,就冲出去了。吵架时我房门大开,里面没有人任何人在,所以窝藏贼人也不可能。此事院内诸多姐妹都可以作证。”
陈溪禾说完,死死盯住阿云,说:“阿云,我竟不知道你如此恨我。”
有知沉默半晌,慢慢说:“小禾,真的不是你吗?”
陈溪禾直接仰了头,直直望向有知,再移到张雷身上,一声不吭。
张雷目光有些躲闪,有知却是看着她的眼睛,略略沉思:“无论如何,这件事情终究会被查清的。”
陈溪禾说:“谢这位大人还我清白。”
有知转头看向屋檐下高挂着的灯笼,闪闪烁烁,忽明忽灭,好似林间幽火,莫名有股阴寒之气。
他转过头来,脸色忽然变了,冲着管家高声说道:“周管事,这二人嫌疑未清,按下他们,丢到柴房里头去。”
陈溪禾大惊,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眼珠一转,立刻看向呆愣着的张雷,出声求道:“张大哥——”
有知直接起身阻止了张雷开口,笑着说:“或许张小哥可以自己承担督公的怒火。拖下去吧!”
张雷后背一凉,刚刚升起的那点怜悯心瞬间消失,看了陈溪禾一眼后,撇过了头。
陈溪禾也不失望,毕竟没有谁有义务救谁,终究还得靠自己。她推开了来安踏的小厮,自己起身出去了。
后头跟着满脸惊慌的被人按着走的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