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品没有问题，也没有相克的食材，而且客人也吃了，没闹起来，证明食材无错，那就是酒的问题。

“是什么酒？”

丫鬟答不上来了，说：“不知道，只有姑娘自己一个人喝了。”

玉蕊此时腹痛难忍，虚弱开口：“那是……客人送的自酿酒，说是……说是外头找不到，到底是什么酒，我也不清。”

“哎呀！我想起来了，姑娘你那日贪嘴要喝完，被芽姐姐拦了下来，还在酒壶里放着呢。”那丫头说着，就去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造型华美，却风格不似大庆朝的酒壶。

陈溪禾接过酒壶，盖子刚开，那酒香扑鼻而来，很是醇厚。她叫丫头装了点儿自己，便于带回去给卢老头查看。

“这酒壶很漂亮，但瞧着不似大庆的东西，是和番邦人买的？”

“是一个番邦客人送的，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我们都听不懂，亏得他带了一个姓王的小哥来，说是这酒壶很受番邦贵族喜爱，用来煮葡萄美酒，甚至能去了涩味，多些甜味儿。”

小丫头提起这个酒壶，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可见这东西实属不常见。

但陈溪禾越听越耳熟，酒壶煮葡萄酒能有甜味的，不就是铅壶吗？

她接过酒壶细细看来，问道：“这酒壶你们知道是什么做的吗？”

“不知。”

陈溪禾看向玉蕊，问道：“你用这酒壶饮了几次酒？”

玉蕊记忆中也只用了三次，便如实说了。

陈溪禾觉得，这玉蕊多半是铅中毒了，就再问了一句：“这几日有没有觉得嘴里有问道？”

玉蕊点点头，贝齿咬着下唇，轻声说：“这几日，我都觉得嘴里总有味道，还说不上来。”

陈溪禾长叹一声：“玉蕊，我觉得你可能中了铅毒，就是这酒壶闹的。”见玉蕊脸色大变，忙说，“但是，那个外邦人应该不是骗你的，这东西在那边的贵族王室里确实受喜欢，中毒的人应该不少，但可能现在还没有人发现。”

一旁的丫头张大了嘴，一时没想到是这个漂亮酒壶闹出来的幺蛾子，只听见中毒二字，便觉得天塌了，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

陈溪禾哭笑不得，只得好好解释：“虽然中了毒，但玉蕊姑娘的只是呕吐、腹泻，算是轻症，能治，不算太大的问题，就是这次伤到了，怕是日后得慢慢恢复。”

玉蕊这腹痛一阵一阵的，此前吃过的药，这会儿似乎起效了。她缓缓吸气，再轻轻吐出，笑着对陈溪禾说：“陈姑娘，真不知如何谢你。”

旁边两个丫头又一次目瞪口呆，心中暗道：怪不得姑娘对这人如此亲近，原来是个女子。

陈溪禾笑着摇手，按照记忆里网上科普的那样，给两个丫头交代了细节。

“你们姑娘为了好看，自然食少，可身体自然就弱了，这回的中毒反应激烈，也有这一部分的因由。从今日起，每餐饭都要按时吃，但不能吃油腻的东西，若有可能，多吃些牛羊乳，豆腐也可多食，至于蔬果也要用些，若有海里的东西也可食用。”

她拎着酒壶，继续说，“这东西我们这儿也有，但用得少，今后就别用了，直接找个库房封存了。”

玉蕊连连点头。

陈溪禾瞧她这病恹恹的样子，也不想打扰了，指着桌上的那个藤编小箱子，说：“这东西是我自己做的，有些驻颜之效，待你好了，可自己试试。”

她接过丫头手里的水袋，里头装着一点酒，得拿回去让卢老头确认确认才行。

她上去替玉蕊掖了掖被角，低声说：“我叫陈溪禾，姓宋的是我舅舅，往后叫我溪禾就好了。今日我便先走了，回去看看这酒，顺便给你开上几副解毒的药，你记得好好吃饭，安心养病，我下次来看你。”

玉蕊一言不发，但眼里噙满了泪，一副西子落泪的样子，看得她心里有些难受，握了握玉蕊的手，转身走了。

送她出门的丫头反反复复地说着谢语，叫陈溪禾听得脑仁儿疼，到大堂好不容易摆脱了，这才发现云五不在。

死活找不着人，夜色太深了，她只能自己先回去了。

*

京城诏狱。

吊着的官员被打怕了，佝偻着身子，嘴里赫赫地喘息着，看着沈熠说：“我受够了，千户，你审我吧。”

沈熠把名单搁在这人眼前，说：“瞧瞧这些人，都是你的熟人吧！”

“是，都是，全都是啊。”这人随意看了几眼，就伸着脖子喊道。

沈熠哂笑：“若你早开口，何必在其余人手里走这一遭。”他收起名单，一把拽住那人的头发，迫使他抬头，逼视道，“你可知和你一起进来的那几个基本都招了，还在这里跟我耍滑头。”

那人的脸在昏黄的烛光下满是血污，眼眶处也是乌青一片，沈熠眉心微微皱起一瞬，然后继续问：“刘大人，这案子现在涉及了邪教徒，若是你仍旧负隅顽抗，那么，等待你的，将是一条必死之路。”

那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里的慌张已经藏不住了，他眼睁睁看着沈熠拿起了一个铁鞭，顿时吓破了胆，连声讨饶，最后很是配合的签字画押。

沈熠收好证词，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牢房，翻身上马，直奔宫内。

隆泰帝还是太子时，妖道勾结宫中的宦官，把宫内搅得天翻地覆，连当时的皇帝差点都去了西天。这么一来，隆泰帝登基以后，用宦官和锦衣卫相互制衡，清理了京中许多邪教徒，可这东西简直如同野草，春风吹又生，怎么都弄不完。

沈熠近日来全是在处理这些邪教徒，北镇抚司和皇宫两地频繁跑，倒是成了不少人眼中的御前红人。

“子瑜，怎么深夜还进宫一趟，可是有要事？”身后传来熟悉而冷淡的声音。

“卑职见过指挥使大人。”

刘保齐见沈熠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冰块儿样子，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点点头：“这都深夜了，皇爷怕是要睡了，你这是得了谕令？”

沈熠不卑不亢地说：“禀指挥使，圣上要求彻查邪教一事，严令我即刻答复。而刚刚诏狱里出了结果，卑职需带着证据面见圣上。”

刘保齐皮笑肉不笑地说：“子瑜近来颇受圣上器重，可喜可贺。这样，我也不缠着你了，快去吧，否则宫门彻底落了锁，今夜你怕是要留宿宫中了。”

沈熠敛眸应声，随后转身疾步跑向宫内。

刘保齐看着他跑的方向——那是圣上的寝殿。他脸上的和蔼已经完全消失，眼睛里是浓浓的狠戾与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