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时候，路有点陡，宋泉一路都是扯着郑昀的袖子。半山腰亮着的灯笼映照在俩人的身上，看起来莫名的和谐。

元宵节的东大街，吃的喝的玩的闹的，应有尽有。两只大一点的猴子带着一只小猴子，时不时在打腰间扎着绳子的的那商人的吼骂中，报个拳作个揖，抓个耳捞个腮，逗得一群子看稀奇的人发出一阵哄笑。有那大方一点的，还会扔几个铜币进去。宋泉和郑昀也挤了进去，看了好一会。郑昀还掷了几个铜币进去。那商人抱着拳弯着腰还说了一句“多谢小兄弟抬爱。”

街上卖的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多了去了，透明色的小酒盅子，碧色的小镯子，绣着花卉走兽的形状各异的的香包。还有人打猎逮的地兔子、野鸡关在柳树枝编制的笼子里。卖小吃的，一碗热油呛了葱花的浆水面、掀开盖子里面冒着热气的素菜包子、自家做得甜胚子、蒸的兔子形状的馍馍。

那卖甜胚子的大爷嘴巴就跟他做得甜醅一样甜，“姑娘，我这甜胚子保证你吃了这顿还想着下顿。”眼角的皱纹随着笑更深了几分。

宋泉弯着身子，头探了进去，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大爷，你咋这么会说。”

郑昀看着她这幅样子，眼里都是笑意，“大爷，碗里面加点热水，这天忒冷，姑娘家吃凉的不好。”

“好来好来。”大爷说着把铜棕色茶壶里面的热水倒进了碗里，放了瓷勺子，然后递给了宋泉。

软软糯糯的胚子进了口里，微酸中带着甜，再喝一口甜水，仿佛这一晚上的疲惫全消了。

“好吃吗？”郑昀问道。

“好吃，真是好吃，你也尝一尝，大爷你家这甜胚子真是好吃。”说完，又拿了一把勺子递给了郑昀。

“我在这李县都卖了二十多年甜胚子，以前都是挑着扁担满街吆喝，以前咱李县那县太爷隔三差五都会卖一碗带回家吃，整个李县我就敢说没有一家做的比我家更好吃的。大爷直起身子吆喝道。

宋泉把碗递到了郑昀眼前，他挖了一勺子送进了嘴巴里。

宋泉抬着头，露着标准的八颗大牙问道:“是不是很好吃。”

“嗯，真挺好吃的。”

两个人的头都碰到一起了，你一勺我一勺，马上都快见了碗底。

“马三爷，你要不要尝一尝他家的甜胚子，我就好这一口，他家在咱李县卖了已经快二十来年了，我小的时候就吃过。”

宋泉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称呼，那女子的声音如黄鹂一般悦耳清脆，宋泉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竟然是马三十七。她回过了头直直的站着，一动不动。直听见身后那人说道：“你喜欢就买一碗吃呗。”

说完这话，那女子挽着马三十七的胳膊绕过宋泉郑昀直直坐在了前面简陋的桌子旁边。

“姑娘，您这要几碗。”买甜胚子的那大爷问道。

“大爷，我们要两碗。”那女子伸着漂亮的脖颈说道。

“你也尝一尝罢，他家这做得确实好吃。”那女子又回过头对马三十七说道。

马三十七笑了笑，没答话，因是正对着宋泉和郑昀坐着，眼前二人这一番亲密的动作全落入眼中。

郑昀感觉到前面投过来的目光，有些迟疑，抬起头看了眼前的这一对俊男俏女，不是老熟人。就又侧过头和宋泉说起了话。

宋泉是认得那姑娘的，她正是周老爷祝寿的时候，请来唱堂戏的秦娘子。那日见她，她身着戏衣，眼角上翘，在台上踱步的时候衣角随着腰身旋转散落，端的是一番风情。今日褪去了那一身繁装，头上简单别了只银簪子，再无其他饰物，整个人透着清秀爽利的劲。唯有那窈窕的身姿有着戏衣时的影子。

“马三爷，你这眼神往那看，莫不是你认识眼前这一对良人。”秦娘子看着马三爷投向前面的眼神，打趣问道。

“可能是我这两日眼神不好，看得不清楚，要是我还没看清，就当做认识的人，打了招呼，那该多么不好了。”马三爷笑了两声道。

秦娘子，本家姓秦，单名一个旦字，也正应了她扮的角。这些年人情世故经历的多了些。嘴皮子也不是一般的利索。

郑昀听见前面女子打趣的话，双手作揖道：“今日有缘相遇，但我俩跟二人肯定是不相识的。”

眼前男人和女子明眼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郑昀自然跟他们是不愿意有什么交道。随即给了卖甜胚子那大爷几枚铜币，拉着宋泉的袖子转过头就要走。

“这位兄弟，那咱们后会有期，哈哈哈。”马三十七伸直了双腿稍微做得舒服了些。

郑昀自然再没有答话，拉着宋泉往向远处走去，今日也玩的差不多了，随即将宋泉送回了西城那小杂货铺子里。

“马三爷，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认识人家那小姑娘。”秦旦笑的跟朵花一样问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认识那小姑娘而不是认识那男的。”马三十七随意道。

秦旦把嘴里的甜胚子咽下去说道：“你啥样的，我还不知道，咱俩都是老相好了，你还别说那丫头真是生的一副好样貌。”

马三十七冲着她翻了一个白眼，“得了吧，谁跟你是老相好。”

秦旦用胳膊肘捅咕捅咕了马三十七，“你真的不打算把那丫头弄回自己身边来，我看那丫头马上就要跟那小白脸跑了。”

马三十七没有吭声，谁也猜不透他到底想些什么。

秦旦见他兴致不大，也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吃着。

郑昀把宋泉送回了家。朱婶一家子早都回来了，狗蛋子还给宋泉留了好几块麦芽糖。天也晚了，郑昀说了改天有时间带宋泉去玩，就回了县政府。他家在省城，在李县自然是住在县政府。

秦娘子与马三爷半路分了手。马三十七一个人回了府，一进门就叫了王六子一同进了住的房子。

“六子，我给你安排个差事，你以后给我蹲在西城宋家那杂货小铺那，打听打听跟宋姑娘来往亲密的那是谁。”

“得来，马爷，我一定给您打听的好好的。”

宋姑娘王六子自然是认识的。他们老大前几天掠回来的姑娘，谁能不认识。王六子心里正得意得了这好差事。